112分搁
112分搁
老王最近有点烦。他儿子小磊，刚上初二，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似的。以前回家还念叨两句篮球、游戏，现在可好，一放下书包就扎进自己屋里，门一关，半天没动静。吃饭喊叁遍才慢吞吞出来，扒拉两口饭，眼神都是飘的，心思根本不在饭桌上。问他学校怎么样，就叁个字：“还行吧。”再多问，就跟个闷葫芦似的。
老王心里犯嘀咕：这不对劲啊。该不会是……早恋了？还是在学校受欺负了？他旁敲侧击问了几次，儿子嘴巴严实得很。直到那天晚上，他起夜，发现儿子房门缝底下还透着光。他悄悄走近，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、兴奋的声音，还有手指快速敲击桌面的声响。不是打游戏那种噼里啪啦，倒像是在……急切地等待什么。
这事儿像根刺，扎在老王小磊他们之间。他试着跟儿子“谈心”，摆出老父亲的架势，想聊聊“青春期”“健康生活”。可话没说两句，儿子就皱起眉头，一副“你又来了”的表情。老王也火了，心想我这不都是为你好？父子俩的对话，常常不欢而散。
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末的下午。老王在客厅看报纸，小磊破天荒地没关房门。他瞥见儿子正对着一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发呆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老王心里一动，放下报纸，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，瞟了一眼那道题。巧了，是道对于电路的综合题，他年轻那会儿在厂里搞维修，天天跟电路图打交道。
“这儿，”老王指了指图上一个节点，声音尽量放平，“电流走到这儿，它得‘想想’，哪条路走得通。就跟人一样，前面好几个岔路口。”他没直接说答案，而是用上了自己修电器时的土法子比划。小磊抬头看了他一眼，眼神里第一次没了那种不耐烦，反而有点好奇。
“你看啊，”老王来了劲儿，抽过一张草稿纸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简化图，“这个电阻，就像个窄胡同，人（电流）过得慢；这个呢，就像大马路……”他用了最生活化的比喻。小磊听着听着，身子不自觉凑近了些。那天下午，父子俩头挨着头，对着一道物理题琢磨了半个多钟头。当最终解出答案，验证正确时，小磊眼睛亮了一下，虽然没说什么，但老王看见他偷偷舒了口气。
打那以后，家里的气氛好像悄悄变了。老王不再追着问“你到底在干嘛”，他开始留意儿子偶尔提及的、学校里那些具体的“麻烦”：历史时间线老是记混，语文阅读题抓不住重点。老王呢，就分享自己“土”办法——用编顺口溜记历史事件，用看新闻联播主播说话的节奏去理解文章层次。这些方法未必多高明，但关键是，他们终于能“说上话”了。
老王慢慢明白了，儿子之前那副样子，不是什么“中了邪”，更像是一种面对课业压力和成长困惑时的“紧绷”。他把自己关起来，可能只是在独自消化那些理不清的公式、背不完的课文，还有无人诉说的烦躁。而老王之前那些空洞的“关心”，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，根本使不上劲，反而添了堵。
真正的关心，或许不是站在高处指点江山，而是蹲下来，看看他卡在了哪道坎上，然后说：“来，咱们一起琢磨琢磨。”它不需要多高深的理论，有时就是一句“这个地方我也犯过懵”，或者一个笨拙但真诚的生活比喻。这种“共同面对”的感觉，比任何大道理都更能穿透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有一天吃晚饭，小磊突然冒出一句：“爸，我们下周要单元考了。”老王“嗯”了一声，给他夹了块排骨，很自然地问：“哪科感觉还得捋捋？咱晚上可以再看看。”小磊点点头，继续吃饭。饭桌上，只剩下碗筷轻轻的碰撞声，却不再让人觉得压抑。老王想，这大概就是生活里，最踏实的回响了吧。那道曾经横在父子间的“112分”的题，答案或许并不在分数本身，而在解题的过程中，他们终于找到了能彼此理解的“语言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