夺命捉迷藏
夺命捉迷藏
老张家的孩子丢了,就在自家后院玩捉迷藏的时候。开始谁也没当回事,直到天黑透了,那声该响起的“找到啦!”迟迟没有来。十几个孩子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,柴火垛、大水缸、甚至狗窝都看了,就是没有。那孩子像一滴水,蒸在了夏夜的空气里。
这事儿邪门,邪门在哪呢?后院就那么大,一堵两米高的墙,墙外是条死胡同,平时连野猫都懒得钻。孩子们赌咒发誓,说轮到他藏的时候,就看他往墙角那丛茂盛的月季花后头一闪,再喊开始,人就没了。月季花丛后头?那就是墙根,硬邦邦的灰砖,连个老鼠洞都找不着。
警察来了,例行公事地查,没发现任何强行带走的痕迹。邻居们窃窃私语,说老张家那院子,民国时候是个小刑场,阴气重。老张夫妇急白了头,悬赏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希望像将尽的油灯,越来越暗。
大概过了半个月吧,怪事又来了。隔壁街坊刘婶,半夜起来上厕所,迷迷糊糊瞅见自家后院晾衣绳底下,站着个小小的人影,背对着她,一动不动。刘婶当时吓得魂飞魄散,以为是眼花,揉揉眼再一看,人影没了。她心里直打鼓,想起老张家丢的孩子,那一夜再没合眼。第二天,她壮着胆子去晾衣绳那儿看,泥地上有几个浅浅的小脚印,看尺寸,就是个半大孩子。
这下子,风声紧了。不止一个人说在夜里瞥见过那个小小的身影,总是在角落,总是在背对着人,总是在你眨眼的功夫就消失。镇上开始流传一个说法:那孩子不是被人拐了,是“藏”到了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,现在还在继续玩那场没完没了的游戏呢。谁要是被他选中当了“鬼”,说不定也得跟着消失。
人心惶惶。天黑以后,家家户户都把孩子看得紧紧的,再没人敢提“捉迷藏”这叁个字。镇上那个最爱玩闹的野小子群体,也彻底哑了火。老张家的后院,荒草渐渐长了起来,那丛月季却开得异常妖艳,红得像血。
转折点在一个下小雨的傍晚。镇上的电工检修线路,爬上了电线杆。那位置高,正好能俯瞰老张家后院的全貌。雨丝迷蒙,他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,手一哆嗦,工具差点掉下去。他看见,那丛红艳艳的月季花影子里,好像……有个蹲着的身影,轮廓模模糊糊的。他以为自己看错了,死命盯着。就在这时,那影子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,朝着墙的方向——不是墙外,就是那面实心砖墙。
电工连滚爬下杆子,叫上几个人,壮着胆子冲进了老张家荒废的后院。他们直接冲到墙根,用手电照着,一寸一寸地敲打那面墙。声音闷闷的,都是实心。就在电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的时候,一个眼尖的瓦工师傅“咦”了一声。他指着墙根与地面交接处,一块砖头的缝隙里,夹着一点极不起眼的、褪了色的蓝布丝——老张家丢的孩子,那天穿的就是件蓝褂子。
他们疯了似的撬开那块砖,后面是泥土。接着挖,挖了不到半尺深,铁锹碰到了硬物。不是石头,是朽烂的木板。清开泥土,一个黑黝黝的、仅能容一个孩子蜷身钻入的洞口露了出来,斜斜地通向墙的下方。那根本不是墙,那是一个年代久远、被伪装成墙体的地窖入口。月季花发达的根系和茂密的枝叶,正好成了它绝佳的掩体。
洞里会有什么呢?没人敢想。人们喊着孩子的名字,只有空洞的回响。最终,消防队来了,才从那个深不见底、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洞里,带出了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。那场夏日午后开始的游戏,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。
后来老人才依稀记起,很多很多年前,这院子属于一个怕死的土财主,这大概是他为自己准备的、最后的藏身之所。秘密随着他的死被埋葬,直到被一个天真寻找最佳藏匿点的孩子偶然触发。他找到了一个永远不会被“鬼”找到的地方,却也永远无法自己宣布游戏结束了。
镇上从此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:孩子玩耍,绝不能去那些没人知道的角落。捉迷藏前,大人总要反复清点那些废弃的角落、柜子、以及任何能容身的黑暗之处。有些游戏,藏着藏着,可能就真的忘了怎么回来。那面爬满月季的矮墙,不久后被彻底推倒。在阳光下,人们看着那个幽深的洞口,都沉默着,感到一阵后怕。真正的危险,往往就披着最普通的外衣,静静等在生活的转角处,等着一个偶然的“发现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