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手那晚我们又做了八次
分手那晚我们又做了八次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但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全部事实。不是比喻,不是夸张,是真实地、一次又一次地,八次。现在想起来,那不像情欲,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告别仪式。
我们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,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塞下一个人。下午说的话还在空气里飘着,像玻璃渣,吸进肺里都疼。“分手吧”,她说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“明天降温”。我点了点头,喉咙发紧,什么声音也挤不出来。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鸣,还有我们之间某种东西碎裂的细微声响。
不知道是谁先动的。也许是我去拿烟时碰到了她的指尖,也许是她起身倒水时衣角掠过了我的膝盖。第一个吻带着咸味,分不清是谁的眼泪。那不像接吻,像在争夺最后一口氧气。衣服是怎么褪去的也记不清了,只记得肌肤相触的瞬间,两个人都抖得厉害。那一次,很快,很慌乱,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。结束之后,我们并排躺着,看着天花板上那块熟悉的水渍,谁也没说话。
然后,几乎是沉默地,开始了第二次。这次慢了些,像在确认每一寸曾经属于彼此的领地。她的睫毛,她肩胛骨上那颗小痣,她习惯性咬住下唇的动作。我闭上眼睛,又睁开,想把这一切刻进脑子里。你知道吗,人在快要永远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,触觉会变得异常敏锐,仿佛皮肤本身有了记忆。
第叁次和第四次之间,我们甚至起来喝了点水,像中场休息。她穿着我的旧罢恤,靠在厨房流理台边,窗外是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。我们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,天气,或者某家倒闭的餐馆。然后我走过去,拿走她手里的杯子,水流了一地。厨房的瓷砖很凉,她的背脊微微弓起。这一次,带着点怒气,是对命运的,也是对我们自己的。
床单已经皱得不成样子。时间失去了刻度,变成一组组身体的节奏。第五次,第六次……我们像两个在沙漠里跋涉的人,明知道前方没有绿洲,却停不下脚步。每一次都以为该是最后一次了,耗尽所有力气了,可一个眼神,一个细微的触碰,又引燃下一场。那不再是欢愉,而是一种近乎自虐的证明——证明我们曾经如此亲密,证明这副躯体还记得爱人的方式。
第八次结束的时候,天边已经透出那种灰蒙蒙的、将亮未亮的青白色。我们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,汗水把床单浸得深一块浅一块,像地图,也像泪渍。她转过身,背对着我,肩膀微微起伏。我伸手,想碰碰她,最终只是悬在半空,然后轻轻落下,放在了那一小片还未被体温浸染的床单上。
亲密关系走到尽头,原来不一定是撕心裂肺的争吵,也可以是这般无声的、耗尽一切的缠绵。我们用最极致的身体对话,企图覆盖掉那些没能说出口的、或是说出口却伤了人的话语。仿佛多一次,就能把分开的时刻推迟一点;多一次,就能在对方生命里刻得更深一点。
天彻底亮了。我们起床,沉默地洗漱,甚至一起做了顿简单的早餐。煎蛋的时候,她习惯性地把蛋黄戳破,而我,也习惯性地把她那份翻面煎得更老些。那些日常的、琐碎的动作,此刻执行起来,却像钝刀子割肉。
她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,停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。我站在客厅中央,没有送。关门声很轻,“咔哒”一声,干脆利落,为这个混乱、疲惫、充斥着八次身体记忆的夜晚,画上了一个句点。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,和满屋子的、对于她的气息。阳光照进来,灰尘在光柱里飞舞,一切安静得可怕。
那八次,是什么呢?是挽留,是确认,是发泄,还是一场漫长的、对于告别的身心投入?或许都是,又或许都不是。我只知道,当门关上的那一刻,某些东西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夜晚,留在了那八次耗尽全力的拥抱里。而我们,必须各自走进没有彼此的、天光大亮的白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