邪神传说小舞篇
邪神传说小舞篇
老庙的香火味儿,混着山里特有的潮气,钻进鼻子里。我蹲在断了一半的石碑前,手指划过那些模糊得几乎要化进石头里的纹路。村里最老的陈伯吧嗒着旱烟,含混不清地念叨:“那都是老黄历喽……邪神?早没喽。”
可我总觉得不对劲。这村子太安静了,连狗叫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。我翻过山头,在背阴的崖壁下,找到了那个几乎被藤蔓吞没的洞口。拨开枝叶的瞬间,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就爬了上来,和外面暖烘烘的日头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洞里比我想的深。手电光晃过去,照见的不是想象中狰狞的神像,而是一尊……怎么说呢,很安静的造像。石头刻的,是个女子的模样,衣袂飘飘的,但脸的地方却是一片平滑的空白,什么都没刻。就这?邪神?我凑近了些,举着手电细细地照。就在光掠过石像胸口时,我眼皮一跳——那上面有字,不是刻的,倒像是天然石纹巧合形成的,两个古体字:“舞祀”。
“舞祀”……跳舞的祭祀?我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头绪,背后忽然传来极轻的“沙沙”声,像有人拖着裙摆走过落叶。猛一回头,手电光柱乱晃,除了我自己的影子在石壁上张牙舞爪,什么都没有。可那凉气,更重了。
那天晚上,我借宿的农家,窗户纸被山风吹得噗噗响。半梦半醒间,我好像听见了鼓声,很沉,很闷,一下一下敲在腔子里。还听见歌声,听不懂词,调子却婉转得很,转音的地方又有点说不出的诡异。我睁开眼,月光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,那影子……在动。不是风吹的晃动,是确确实实,像有个看不见的人,在随着那听不真切的歌与鼓,缓缓起舞。影子每扭动一下,我枕边那本从洞里带出来的、记着“舞祀”二字的拓纸,就跟着窸窣一声。
我一下坐起来,影子不动了,声音也消失了。一切静得可怕。可我知道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那石像,那空白的脸,那两个字,绝不是陈伯嘴里轻飘飘的“老黄历”。
第二天,我缠着陈伯,用两瓶好酒,才撬开他的话匣子。他醉眼朦胧,指着后山:“早先……哪有什么邪神。是个姑娘,叫小舞。祭祀时领舞的,跳得最好,人也最灵。后来……后来祭的不是正神了,要活祭。她,她就是最后一个‘祀’。”陈伯打了个酒嗝,眼神有点空,“打那以后,领舞的,就再也不是人了。那石头像,是后来人胡乱刻了镇在那儿的,脸都不敢刻全。”
我忽然全明白了。洞里那空白的脸,那“舞祀”二字,那夜半的舞影与歌声。不是什么吞噬生命的邪神,是一个被凝固在祭祀时间里的魂魄。她的“祀”,就是那场永无止境的舞蹈,在山风的呜咽里,在月光的阴影中,一遍遍重复。所谓的邪神力量,或许从来不是毁灭,而是这种无法安息、被迫永恒的“呈现”。
离开村子前,我又去了一次后山。没进洞,只是远远望着。夕阳把山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好像又听见了那鼓声,很轻,很缓。这次,我没有害怕。我把那张拓纸埋在了洞口的土里,覆上了青青的草皮。也许,让一切归于寂静,才是对的。有些传说,本就该模糊在石纹与山风里,不必清晰,更不必被唤醒。所谓的“邪”,有时只是世人读不懂的、深重的执念与悲伤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