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嫩如蚌肉的岳母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12:32:59 来源:原创内容

细嫩如蚌肉的岳母
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我第一次注意到岳母的手,是在她剥毛豆的时候。那个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进厨房,她就坐在小板凳上,膝上摊着个竹篾筐。手指一掐,一挤,翠绿的豆子就听话地蹦进白瓷碗里。那双手啊,在午后的光里,竟泛着一种温润的光泽,指节不像我妈那样粗大,皮肤也紧致,透着淡淡的粉,真有点像刚撬开的蚌壳里,那块最肥美、最水灵的肉。

我当时心里就“咯噔”了一下。这比喻有点怪,是吧?但那一刻,脑子里闪过的,确确实实就是这个画面。岳母六十出头的人了,常年帮着带外孙,操持家务,手怎么能保养得这样好?我媳妇的手,因为老用消毒液和洗洁精,指腹都有些发皱发白了。可岳母这双手,倒像是被时光特意饶过了。

后来观察多了,我才慢慢咂摸出点味道来。这“细嫩”,恐怕不全是皮肤的事儿。

岳母是个顶安静的人。话不多,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的。我性子急,刚结婚那会儿,看她洗碗都能看出火来——水开得细细的,碗沿、碗底,用丝瓜瓤一遍遍转着圈地擦,不发出一点磕碰的声响。我那叫一个着急,恨不得抢过来三下五除二搞定。可她说:“急什么呀,东西经用,日子也得经用。” 她说的“经用”,大概就是一种从容的“惜物”吧。对待碗碟如此,对待生活里的一切,似乎也都裹着这么一层柔软的包浆。

她身上有种老派的讲究。这种讲究不是穿金戴银,而是一种妥帖的秩序感。衬衫的领子永远服服帖帖,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个小小的髻,一丝不乱。阳台上的花,哪怕是最普通的茉莉和栀子,叶子都被擦得碧绿发亮。她擦叶子,也是用软布蘸了清水,一片一片,轻轻拂过去,像在给婴儿擦脸。这份耐心,如今可真不多见了。

有一次,孩子打碎了她一个腌咸菜的旧瓦罐。那是她从老家带过来的,有些年头了。孩子吓坏了,我和媳妇也赶紧道歉。岳母没生气,只是蹲下身,小心地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,边捡边喃喃:“哎哟,跟了我二十年呢……” 她没有抱怨,只是仔细地把碎片收在一个纸盒里,也没说要扔。过了几天,我发现她在用那些碎片,垫在新买的花盆底下。碎瓦片垫底,透气,不烂根。你看,碎了的东西,在她手里,还能找到个合适的去处。

我忽然就明白了,她那双手的“细嫩”,或许正是来自这种“不较劲”的智慧。生活里磕碰多了,有的人把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,横冲直撞;有的人呢,却像河里的鹅卵石,被水流温柔地打磨,反而越来越圆润,越来越光亮。岳母是后一种。她接纳生活的粗粝,却用自己的一套法子,把它过出一种细腻的纹理来。她像一块吸饱了时光的海绵,把那些好的水分都留住,让自己始终保持着一种柔韧的湿润感。

现在,我偶尔也会学着她的样子,慢慢洗碗,轻轻关窗。看着她带着我儿子认花草,孩子的小手攥着她那依然细嫩的手指,一老一少,走得慢悠悠的。那一刻,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,只有窗台上的栀子,幽幽地吐着香气。我好像触碰到了某种生活的底子,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,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、细水长流的“妥帖”。这感觉,还真有点像舌尖尝到的那口鲜甜蚌肉,清淡,却余味悠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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