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护士3
医院的护士3
李姐是我们科室的“老叁”，这个“叁”字，可有点讲究。不是说她年纪排第叁，也不是技术第叁，而是她这人啊，有股子“叁劲”。哪叁劲？轴劲，柔劲，还有那么点“不闻不问”的钝劲。
先说说这轴劲。凌晨两点，36床的老爷子血压有点往下掉，监控仪嘀嘀地响，声音不算急。陪床的儿子熬不住，趴在边上睡着了。李姐巡房时盯着那曲线看了足足一分钟，转身就去把值班医生请了起来。医生睡眼惺忪地来看，说先观察，补点液看看。“李姐，这数值暂时还够不上处理标准。”李姐没挪步，声音轻轻的，但很稳：“王医生，他白天心脏那声杂音，您记得不？我觉着这掉的速度，跟平常不太一样。”她不是质疑，就是陈述。医生愣了一下，又仔细看了看病历，开了张急查心电图。结果出来，果然有点小问题，处理得及时，老爷子后半夜就稳当了。你说她轴不轴？就信自己那双眼睛和那份感觉，标准线画在那儿，她偏要往线前面多站一站。
可这轴人，偏偏又有水一样的柔劲。15床是个没人来看的孤寡老人，手术后不肯动，说疼，没意思。李姐也不多劝，每天下午，估摸着老人该醒了，就端盆热水进去。“大爷，泡泡脚，促进循环，恢复快。”她不说这是治疗，就说泡泡舒服。一边给老人搓着脚，一边听他絮絮叨叨讲些陈年旧事，东家长西家短。她低着头，嗯嗯地应着，手上动作又轻又稳。几天下来，老人自己不好意思了，说：“闺女，扶我起来走走吧，老让你伺候，不像话。”你看，那层硬壳，是被她用温水慢慢泡软的。
最让我琢磨不透的，是她那点“钝劲”。科室里嘛，人多嘴杂，谁和谁有点小矛盾，谁家又怎么了，消息传得飞快。可这些话题，到了李姐这儿，就像石头沉进了深潭，咚一声，就没下文了。你跟她嘀咕，她要么正检查着输液管的速度，回头跟你说“这滴速得调调”，要么就是望着窗外愣一下神，说“今天天气倒是不错”。起初我觉得她是不是不合群，后来才咂摸出点味道来。她的心思，好像全都铺在那些管子、针头、监护仪的数字和病人的脸色上了，别的杂音，进不去她的耳朵。这种专注，反而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有一回我忍不住问她：“李姐，您天天这么轴，这么仔细，不累吗？”她刚核对完一摞医嘱单，摘下老花镜，揉了揉鼻梁，笑了笑：“累啊，怎么不累。可你想想，咱们手里经过的，可都是活生生的人，不是一个号码。你仔细一分，他可能就少受一分罪；你多看一眼，说不定就能逮住点苗头。这事儿，没法差不多就行。”
她这话说得平常，我却愣了半天。是啊，医院这个地方，生死病痛，太沉重了。我们这些护士，天天在里面打转，有时难免会麻木，会习惯，会靠着流程和标准把自己包裹起来。可李姐那股子“叁劲”，像一把不快的锥子，慢慢扎破这层包裹。她的轴，是对生命的不敢轻慢；她的柔，是对苦难的本能体恤；而她的钝，是把有限的精力，全都聚焦在了“护理”这件事的本分上。
夜班又开始了，走廊的灯安静地亮着。李姐拿着手电，又一次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，光束小心地避开病人的脸，只落在被角，落在输液管滴壶的水面上。那光影随着她的脚步，轻轻晃动，像是给沉沉睡去的病房，一种无声而可靠的守护。她就是我们身边的“护士3”，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，却用那份执着的“轴劲”、温暖的“柔劲”和纯粹的“钝劲”，日复一日，编织着生命与希望最细致的防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