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电梯故障而2人独
因电梯故障而2人独
那天下午，写字楼的电梯，毫无预兆地卡在了四楼和五楼之间。金属厢体猛地一顿，灯光闪烁几下，随即彻底暗了下来，只留下角落里应急灯那点惨白的光。我和他，就这么被困在了这个两平米见方的铁盒子里。
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。先是死寂，然后能听到彼此有点慌乱的呼吸声。我赶紧去按报警铃，刺耳的声音响过一阵，对讲机里传来保安断断续续的回复，说已经通知维修，但赶上晚高峰，得等上一阵子。“一阵子是多久啊？”我心里嘀咕，却没问出口。狭小的空间里，这种不确定感被放大了无数倍。
他是我同层的同事，部门不同，平时只在茶水间碰见时点头笑笑，名字都叫不太全。此刻，我们却成了这方寸之间唯一的“难友”。最初的几分钟，尴尬像潮水一样漫上来。我们各自靠着冰凉的轿厢壁，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——它固执地停在“4”和“5”中间，一动不动。手机信号时有时无，刷不出完整的信息，这更让人焦躁。
“真是……够巧的。”他先开了口，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有点闷。我扯出个笑，回了句：“可不是嘛，这‘运气’能去买彩票了。”话匣子就这么被笨拙地撬开了一条缝。我们开始吐槽这栋楼的电梯，年纪可能比我们工龄加起来都大，平时就哼哼唧唧的，今天总算彻底罢工了。聊着聊着，话题竟意外地滑向了工作之外。他说起窗台上那盆我总浇水却不知是谁的绿萝，原来是他放的；我提起有时加班到深夜，看到他们部门灯还亮着。那些在日常忙碌中完全被忽略的细节，在这个被迫停顿的时空里，忽然变得清晰起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爬。最初的焦虑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。反正急也没用，外面的人急，里面的人反倒“认命”了。我们聊起各自的老家，聊起周末常去的那个小书店，甚至聊起电梯故障前各自正准备去处理的、那点让人头疼的琐事。忽然发现，抛开工作身份，我们也不过是两个被生活推着走的普通人，会烦心，也有小小的爱好。这种偶然的共处，剥离了职场里那些角色和标签，竟有种不真实的轻松。
黑暗和狭小，某种程度上反而让人更专注地倾听。他的声音，我平时从未留意过，此刻却听得格外分明。应急灯的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，看不清表情，但语气里的些微波澜却能捕捉到。我们分享着手机里所剩无几的电量，看看之前缓存的搞怪视频，笑声在铁皮盒子里撞来撞去，驱散了不少沉闷。这意外的困境，竟成了日常轨道的一次彻底脱轨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头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工人的喊话。电梯猛地一震，开始缓慢上升。灯光“唰”地亮起，刺得人眯起眼。世界连同那些熟悉的声音、速度感，一下子又回来了。电梯门在五楼打开，保安和维修工的脸出现在眼前，走廊的光涌进来。
我们道着谢走出去，回到光亮、宽敞、充满背景噪音的办公楼里。刚才那一个多小时，像被单独剪辑出来的静音片段。在走廊岔口，我们很自然地说“先走了啊”，朝着不同的方向。但好像又和之前有点不一样，下次在茶水间碰到，大概不只是点头，会顺便问一句：“那盆绿萝，最近长得还行？”
生活很快又会用忙碌填满所有缝隙。但那个悬停在半空中的铁盒子，和那段因故障而生的、略显笨拙的交谈，或许会成为一个挺特别的注脚。它提醒你，在那些周而复始的运转中，总有些计划之外的停顿，让你和另一个平行的灵魂，产生短暂而真实的交集。电梯修好了，照常上上下下，载着人们奔向各自的目标。而那个卡住的下午，就这么轻轻地留在了记忆的某个楼层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