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娘微臣和他谁弄得更厉害些
娘娘微臣和他谁弄得更厉害些?
这话问得，可真让人心头一跳。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香炉灰落下的声音，您斜倚在榻上，指尖绕着茶盏边沿打转，眼风却像带着钩子，轻飘飘地扫过来。我跪在下头，脊背挺得笔直，可心里那面鼓，早就敲得震天响了。
您问的是上个月江南那桩漕粮案吧？李大人，哦，就是您说的“他”，雷厉风行，十天之内连撤叁位知府，抄家封库，动静大得整个官场都跟着哆嗦。奏章雪片似的往京里飞，有喊青天的，也有骂酷吏的。那阵势，街谈巷议，谁不说一句“李大人手腕真硬”。
可我呢？我接手的是案子里头那团理不清的线头——那些个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地方关系，那些在账簿上瞧不见、却比漕粮还沉的人情债。我没抓那么多人，也没砸那么多门。我一家一家地“喝茶”，听老头子们忆往昔，跟账房先生们聊家常。慢慢地，有人松了口，有人递了条子，那原本铁板一块的堤坝，就从缝里开始渗水了。
所以您问谁“弄得更厉害”？这好比问，是劈开巨石的斧子厉害，还是滴穿顽石的水滴厉害？李大人那一手，是“破局”。快刀斩乱麻，痛是痛极了，可脓疮一下子挤干净，朝野上下都看得见这魄力，震慑力十足。局面顿时清爽，这效果立竿见影。
我做的，或许算是“拆局”。得把那些勾连在一起的藤蔓，一根根、小心地捋，不能硬扯，一扯怕要带出血肉来。费时，费力，看起来温吞水似的，甚至有些窝囊。可等那藤蔓自己松了劲，您会发现，根子露出来了，还没伤着边上好的秧苗。往后这片地，才好种新的东西。
娘娘，您心里跟明镜似的。朝堂上的事，有时候要那“砰”一声的响动，让宵小之辈胆寒，让百姓知道朝廷的决心。可有的时候呢，又要那“润物细无声”的功夫，把劲儿使在看不见的地方，把真正的症结化于无形。李大人的厉害，在雷霆万钧，是阳谋的典范。微臣这点本事，或许就在那缠缠绕绕的暗线里，寻一个解开的线头。
说到底，这就像您宫里打理一盆名贵的珊瑚。有的枝杈生得歪了，挡了路，需用金剪子“咔嚓”一下，断得干净利落，那是李大人。有的地方生了苔，腻住了原本的光彩，就得用细毛刷，蘸着清水，一点一点，顺着纹理去抿，去顺。看着慢，可抿干净了，那宝光才真正透出来。微臣做的，大概就是这抿苔的活儿。
茶快凉了，娘娘。这问题，微臣可不敢替您答。您瞧着的，是整片江山园子。哪儿该修枝，哪儿该培土，您掌心一掂量，比谁不清楚。我们这些人，不过是您手里不同的器具罢了。用得趁手，便是造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