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隔板认女儿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6:59:27 来源:原创内容

父亲隔板认女儿

老陈站在那面磨砂玻璃隔板前,手心里全是汗。隔板那边,影影绰绰的,是个姑娘的轮廓。他能看见她微微低着的头,能看见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——这动作,跟他记忆里那个叁岁的小丫头一模一样。可他们之间,隔着的何止是这块冰凉的板子。

十六年了。他最后一次见女儿,还是在法院门口。前妻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,转身就走,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。后来,他去了外地打工,头几年还能断断续续收到几张照片,再后来,音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彻底没了。他试过联系,电话换了,地址改了,人间蒸发似的。这些年,他梦里总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不点,朝他张开手,可一靠近,梦就醒了。

“陈先生,您确定要这样见面吗?”旁边的工作人员轻声问,语气里带着点同情,“其实,如果双方同意,我们可以安排直接……”

“不,就这样,挺好。”老陈赶紧打断,嗓子有点哑。他怕。怕女儿眼里是陌生,是怨恨,或者更糟,是彻底的漠然。这块隔板,像个盾牌,暂时护着他那点快要撑不住的勇气。他听说,女儿是主动提出要见一面的,是通过一个寻亲的公益组织,费了好大劲才联系上。可为啥要隔着板子见呢?他不敢细想。

时间到了。隔板那边的身影,轻轻动了一下。老陈的心,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“你……”他开了口,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,清了清嗓子,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

那边沉默了几秒。这几秒,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
“还行。”声音传过来,轻轻的,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清亮,却又很疏远。老陈的鼻子猛地一酸。这声音,跟他想象过无数遍的,不一样,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遥远的底子。

接下来该说啥?问学习?问工作?问她妈妈怎么样?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争先恐后,却一句也挤不出来。他忽然觉得自己笨拙得像块木头。隔板那边的女儿,似乎也很局促,他能看到她的影子,微微侧向一边,像是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。

“我……”老陈又试着开口,手不自觉地抬起来,想要摸摸那块隔板,好像能透过它,碰到什么似的,“我给你带了点东西。你小时候,最爱吃的那种老式鸡蛋糕,就街口那家……不知道,你还记不记得。”他说着,低头从脚边的袋子里,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仔细的小包裹。东西不值钱,可这是他昨晚辗转跑了半个城才找到的,那家店,居然还在。

他弯下腰,把东西从隔板底下那个专门传递物品的窄缝里,小心地推了过去。他看见那边,一双白色的帆布鞋,往后轻轻缩了一下。然后,一只纤细的手伸下来,拿起了那个油纸包。那手,在昏暗的光线下,白得晃眼。

“谢谢。”又是两个字。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
老陈心里空落落的。他忽然觉得,这块隔板,真他妈是个残忍的发明。它让你看见,却又看不清;让你听见,却又听不真;让你觉得近在咫尺,其实远在天涯。

“你恨我吗?”这句话,毫无预兆地冲出了口。问完他就后悔了,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。他紧张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轮廓。

隔板那边,很久没有声音。久到老陈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。他看见她的影子,肩膀好像轻轻塌了下去。

“小时候恨过。”声音很轻,却像锤子砸在老陈心上。“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。我没有。我问妈妈,她说……你不想我们了。”

老陈张了张嘴,想喊,想辩解,想说出这些年找她们的辛苦,可喉咙像被什么死死扼住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只有滚烫的东西,在眼眶里疯狂打转。

“后来长大了,好像……也就那样了。”女儿的声音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就是有时候会想,你长什么样,声音什么样。看到同学和他们爸爸吵架又和好,会觉得……有点怪。”

“我……”老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我找过你们。真的。找了好久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女儿忽然接话了,语速快了些,“那个公益组织的阿姨,给我看过一些记录。有几次,你差点就找到我们住的那个小区了。”

老陈愣住了。他没想到她知道。

“所以,你提出来要这样隔着板子见,”老陈好像明白了什么,心里那根紧绷的弦,松了一点点,却又缠上更复杂的情绪,“是还没准备好,面对面?”

“嗯。”那边的影子点了点头,很轻的一个动作。“有点怕。怕见了,不知道说什么。也怕……怕见了,跟想的完全不一样。”

这话,像根针,轻轻扎了老陈一下,却不那么疼了,反而有种奇异的共鸣。原来,害怕的不止他一个。这块隔板,是她要的,是她给自己,也是给他,搭起来的一个缓冲地带。这不是拒绝,这或许,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开始。

“没关系。”老陈这句话,说得异常顺畅,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,“这样,也挺好。能听听你声音,知道你……长成一个大姑娘了,挺好。”

他慢慢蹲了下来,让自己和那个传递物品的缝隙平齐。这样,他离她那边的地面,近了一些。仿佛这样,就能离她近一些。

“下次……”老陈吸了口气,鼓足勇气,“下次要是还想见面,咱们……还这样也行。或者,你要是愿意,咱们可以试试,就一起吃顿饭,不说话光吃饭也行。”他说得有点急,有点乱。

隔板那边,传来一声极轻的,像是吸鼻子的声音。然后,他看见,那只纤细的手,又伸了下来,这次没有拿东西,只是在那条窄缝的边缘,停了一下。老陈鬼使神差地,也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指,在隔板自己这一边的边缘,同样的位置,轻轻碰了碰。

玻璃冰凉。但那一刻,他们之间,似乎有某种微弱而真实的东西,第一次,颤颤巍巍地,越过了那块厚厚的、模糊的隔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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