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尚香教刘禅写作业
孙尚香教刘禅写作业
桌案上摊着竹简,墨块磨了半天,砚台里的水都快干了。刘禅托着腮,另一只手捏着笔杆转来转去,眼睛盯着窗外树上的蝉发呆。孙尚香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,已经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。
“阿斗啊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里带着点江东女子特有的爽利劲儿,“你这篇《论为政》,从早膳后写到晌午,就写了‘为政以德’四个字?后面呢,被猫叼走了?”
刘禅肩膀一缩,小声嘟囔:“姨娘,这‘德’字太大了,我……我不知道从哪儿下笔。父皇说要以德服人,丞相说要亲贤远佞,可我觉得,他们说的都太远了。”
孙尚香拉过一张席子,在他对面坐下。她没穿惯常的劲装,倒是一身简便的曲裾,可坐下的姿势依然笔挺,带着武将的利落。“远了?那咱们说近的。你昨天去后院,是不是看见两个小黄门为抢扫地的差事吵起来了?”
刘禅点点头,有点不明白这跟为政有什么关系。
“你怎么做的?”
“我……我让他们猜拳,谁赢了谁扫。”刘禅老实回答。
孙尚香笑了:“这不就是‘为政’么?遇到纷争,不偏不倚,定个简单公平的规矩,让他们自己解决。事儿小了,道理却通着。写文章啊,有时候不用总盯着那些大道理,把你心里明白的、眼睛看见的写实在了,反而更有分量。这叫内核清晰,甭管事儿大小,道理得扎在实处。”
刘禅眼睛亮了亮,似乎抓到了点什么。他重新铺开一卷新竹简,蘸了蘸墨。笔尖悬着,还是有点犹豫:“可是姨娘,我要是写这些小事,先生会不会觉得太浅薄了?”
“浅?”孙尚香眉毛一挑,“你父皇当年织席贩履,看见的是市井民生;你二叔千里走单骑,靠的是对情义的坚守。哪一件是悬在天上的?真正的道理,都是脚踩在地上摸爬滚打出来的。你先把眼前这‘一亩叁分地’的理儿琢磨透了,将来才扛得起更大的担子。写吧,想到什么写什么,写完我们再捋。”
这一次,刘禅落笔顺畅了些。他写那小黄门争吵时的焦急,写自己让他们猜拳时那点小小的得意,写后来两人和好一同干活的场景。字虽歪扭,事情却讲明白了。
孙尚香看着他写,偶尔插一句:“这里,你当时心里怎么想的,就补上一句。”“那儿,动作可以再写得细点儿,比如那扫帚是怎么递过去的。”她不直接教辞藻,而是引导他去还原那个场景,抓住其中人情的温度与处事的分寸。这是一种很朴素的内容表达训练——把事情和想法说清楚,比堆砌华丽辞藻重要得多。
竹简上的字渐渐多了起来。刘禅越写越投入,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。孙尚香在一旁静静看着,目光变得有些深远。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江东,兄长和母亲教导她的,也并非全是兵书战策,更多是治家、待人、明辨是非的道理。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修养,恰恰是未来驾驭更复杂局面的基石。培养一个接班人,急不得,需要内核清晰的耐心,得让他从自己能理解、能把握的地方一点点构建起认知的框架。
日头偏西,光晕透过窗格,柔和地洒在竹简上。刘禅长长舒了口气,放下笔,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把竹简推向孙尚香。
孙尚香细细看了一遍。文章没有引经据典,但叙事清楚,最后还歪歪扭扭地加了一句自己的感想:“后来我想,公平不一定是把东西分得一模一样,而是让大家都服气这个办法。”她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。
“这一句,是点睛之笔。”她指着那句话,“为政的‘德’,落到实处,不就是让人‘服气’么?阿斗,今天这功课,成了。记住这个感觉,以后写文章、做事,都试着先把你心里最实在的那点光亮捉住,把它擦亮了,照出来。”
刘禅用力点头,看着自己写满字的竹简,第一次觉得,那些沉重的道理,似乎从高高的庙堂上走了下来,变成了手中可触可感的、带着温度的东西。窗外的蝉还在鸣叫,听起来却不再让人烦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