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泞不堪
泥泞不堪
这雨下了快一个礼拜了，还没个停的意思。我站在阳台往外望，楼下那条小路，早就不成样子了。黄褐色的泥浆，厚厚地铺了一层，被车轮和人脚印反复碾过、踩过，变成了一摊烂糊糊的、深浅不一的泥潭。偶尔有电动车胆战心惊地开过去，轮子立刻陷进去大半，车身歪歪扭扭的，像喝醉了酒。行人呢，都踮着脚尖，在路沿石和泥水的边缘试探，寻找那些稍微硬实一点的落脚点，那样子，活像在跳一场笨拙又无奈的芭蕾。
看着这副景象，我心里头也像被这雨水泡发了，闷闷的，说不出的烦躁。这条小路，平时多清爽啊，水泥地面，干干净净的。可几场雨下来，就露出了原形。原来这路面底下，本就埋着不少松软的浮土，平日里被坚硬的外壳盖着，看不出来。一旦雨水没完没了地渗下去，把那层脆弱的“面子”泡软了、泡穿了，底下那些藏着的、松散的东西就全翻了上来，和雨水一搅和，可不就成了这泥泞不堪的样子么。
这让我想起些别的事来。有些关系，有些人，平日里看着也像那条光洁的水泥路，客客气气，稳稳当当。可一旦遇到点事儿，就像遇上这连绵的阴雨，压力渗进去了，考验来了，里头是实心还是浮土，就清清楚楚了。表面的硬壳一破，里头或许是更坚实的基底，但也可能，就是一团搅不清的烂泥。那种时候，才是真的“泥泞不堪”，每往前走一步，都觉得脚被黏住，拔出来都费劲，更别提什么方向了。
我盯着楼下一个小伙子，他正试图把自行车从泥坑里推出来。他左脚使劲蹬住一块半截砖头，右手猛抬车后架，脸都憋红了。车子后轮在泥里空转，甩出大片的泥点，溅了他一裤腿。他停下来，喘着气，看着自己的狼狈相，忽然摇头笑了起来。那笑容里，有点气，有点无奈，也有点对自己这副模样的自嘲。他没放弃，左右看了看，从旁边捡了几块碎砖头，垫在车轮底下，一点一点，居然真让他把车给弄出来了。
这过程，不就是一种“深陷”么。不仅是车轮陷在泥里，人也被困在了这突如其来的麻烦里。可你看他，抱怨归抱怨，最后不还是自己想办法，找砖头，一寸一寸地挪？生活里这种“深陷”的时刻，还真不少。有时候是事情，有时候是心情，你觉得被团团围住，四下都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下脚。
雨好像小一点了，成了蒙蒙的雨丝。楼下那摊泥泞，在微弱的天光下，泛着一种浑浊的光。我知道，光这么看着，它自己是不会变干的。要么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太阳，连着晒上好几天；要么，就得有人来管，拉来砂石，重新夯实了路基，再铺上新的路面。否则，下一场雨来，它照样还是这副德行，甚至，坑洼会更深，泥泞会更厚。
那条路总会干的，要么被晒干，要么被修好。只是这段泥泞不堪的日子，那些深陷其中的挣扎和寻路，还有裤腿上甩不掉的泥点子，大概会被记住一阵子。它提醒你，有些路啊，看着平坦，底下可能早有隐患；而真的陷进去了，光站着骂天骂地也没用，总得找几块砖头垫垫脚，哪怕弄得一手泥。这么想着，心里那团被雨水泡发的闷气，好像也随着那小伙子的车轱辘，从泥坑里一点点挣脱出来，能稍微透口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