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9Ⅹ齿齿齿齿
69Ⅹ齿齿齿齿
前几天收拾老房子,从抽屉底翻出个旧笔记本。牛皮纸封面,边角都磨毛了。我随手一翻,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,开头都是“69Ⅹ齿齿齿齿”。盯着这串数字,我愣了好一会儿,记忆的闸门才“哗啦”一下被冲开。
那得是二十多年前了。家里刚装上电话,乳白色的座机,拨号盘转起来嘎啦嘎啦响。那时候电话号码还是7位数,我们这小城,固定电话清一色是“69”开头。后面那五个数字,就像每家每户的门牌,串起了整个的人际网。
我记得最熟的,除了家里的,就是外婆家的号码。69Ⅹ齿齿齿齿。想她了,或者嘴馋了,就搬个小凳子踩上去,够着桌子拨电话。听筒里“嘟——嘟——”的声音很长,足够我在心里彩排一遍要讲的话:“外婆,我数学考了一百分!”又或者,“外婆,周末我想吃红烧肉。”那种等待接听的间歇,带着点雀跃的期待,是现在即时通讯里再也找不到的感觉了。
这串数字,可不只是个联系方式。它像个忠实的见证者。同学之间交换号码,会郑重其事地记在专门的通讯录上,还喜欢在数字旁边画点小花小草。有阵子流行交笔友,信纸末尾必定要留下这串“69”开头的数字,仿佛是一种同乡的认证。甚至,那时候接起电话,根本不用“喂,您好”这套,直接就是一句:“找谁呀?”因为大概率,打来的不是亲戚就是邻居,或者那个总来问作业的同学。
电话线连着的那头,是具体的人,和具体的事。不会有无端的广告,也没有精准推送的骚扰。有一次我拨错了号,接电话的是个老爷爷,我慌慌张张说对不起。他倒乐呵呵地说:“孩子,没关系的,我家孙子跟你差不多大呢。”你看,连一个拨错的号码,都能牵扯出一段温情的对话。
再后来,数字的洪流就涌来了。手机号码变成了11位,区号渐渐被遗忘,那串“69Ⅹ齿齿齿齿”彻底退出了日常舞台。我们的通讯录越来越长,能深夜坦然拨过去的号码,却似乎没多几个。联系变得太容易,反而少了那份掂量和期待。手指一动,信息就发出去了,可字斟句酌的心意,好像也淡了。
我合上旧笔记本,灰尘在午后的光柱里轻轻飞扬。这串数字,现在看就像一组时代的密码,锁着一段慢悠悠的旧时光。那时候,声音通过铜线传来,带着微微的电流杂音,却显得格外真实。一段关系的建立与维护,就系在这七个数字编织的线上,简单,直接,甚至有点笨拙,却扎扎实实地落在生活里。
或许,我们怀念的并不只是那串数字本身。而是那种“有限”的联结所带来的郑重感。你知道它的范围,知晓它的来处,于是每一次拿起听筒,都像是一次小小的、有重量的交付。如今,世界变得无限广阔,我们却常在信息的汪洋里,感到一丝怅然若失的飘摇。
我把笔记本放回原处,没有刻意去擦拭它。就让它带着那层薄灰,继续待在角落里吧。有些记忆,适合这样安放。偶尔想起,心里泛起一点波澜,也就够了。就像那串“69Ⅹ齿齿齿齿”,它早已不通往任何一具现实的电话机,但它永远接通着我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