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九月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1:57:07 来源:原创内容

色九月

九月的天,像是打翻了调色盘。你抬头看,那蓝不是盛夏那种晃眼的、单薄的蓝,而是沉静下来了,掺了点灰,又透着股瓷实的劲儿,厚墩墩地铺在天上。云呢,也懒散了,一团一团,走得慢悠悠的,边缘被阳光镶上毛茸茸的金边。这时候走在路上,风一吹,你忽然就觉得,夏天那股黏糊糊的热气,“唰”地一下被抽走了,换上了某种清凌凌的、带着瓜果香的东西。

我说的这个“色”,可不单是眼睛看见的。它是一种感觉,一种味道,甚至是一种声音。你闻闻看,空气里是不是有股淡淡的、甜丝丝的桂花香?那香气不霸道,若有若无的,像个害羞的姑娘,躲在巷子深处,等你走近了,才肯把最浓的那一缕送给你。路边的栾树也来凑热闹,开了一树黄花,过些日子,就会结出粉嘟嘟的灯笼似的果子,一层一层,由绿转红,热闹得不像话。这色彩,是活的,会流动的。

菜市场里,色彩就更实诚了。紫得发亮的茄子,绿得沁人的秋葵,红灯笼似的辣椒,还有那刚出土的花生,沾着新鲜的泥,壳子是淡黄的,轻轻一捏,“啪”一声脆响,里头躺着两粒胖乎乎、粉嫩嫩的仁儿。卖芋头的老伯用粗糙的手掰开一个,断面是雪白的,透着星星点点的紫筋,好看极了。这色彩,是能填饱肚子的,带着泥土的敦厚。

黄昏时分,那色彩就更妙了。太阳成了个咸蛋黄,软软地搁在西边的山脊上,把天边的云染成橘红、绛紫,一层一层,深深浅浅。光线变得格外温柔,斜斜地照过来,给老房子的灰墙、街边梧桐的叶子,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、旧旧的光。这时候的影子,被拉得老长老长,人走在里头,仿佛也成了这巨大油画里的一笔。你会不自觉地慢下脚步,心里头那些纷乱的念头,好像也被这光晕染得平和了。

对了,你有没有在九月回过乡下?稻田开始泛黄了,不是那种干枯的黄,是饱满的、透着水光的金黄,风一过,哗啦啦地响,像一片海。田埂上的乌桕树,叶子尖儿已经偷偷地红了,再过些时日,就会红得像火一样。这种丰收在即的色彩,里头藏着农人整整一季的期盼,沉甸甸的,看着就让人心安。

夜里,色彩沉静下来,换了一种表达方式。月亮升起来,是清辉,凉凉的,像水银泻地。草丛里的虫鸣,此起彼伏,织成一张密密的、银亮的网。你若是仔细听,那声音里仿佛也带着颜色,是墨绿,是深蓝。偶尔有未眠的鸟儿,“扑棱”一下从枝头惊起,划破这片静谧,又很快被更深的夜色吞没。这时候,白天的那些绚烂,都收拢起来,化作了心底一片温柔的底色。

所以你看,九月的色彩,它不是一张静止的画。它是流动的盛宴,从天空到枝头,从集市到田野,从清晨的露珠到夜晚的虫鸣。它用最丰富的层次,告诉你季节正在悄然流转。它不冷,也不热,一切都刚刚好,敦厚,而富有层次。我们常说“秋高气爽”,那“爽”字里头,恐怕一大半,都是这缤纷“色彩”带来的畅快吧。它就这么静静地铺展着,等着你去看,去闻,去听,去尝,然后把这份丰盈,妥帖地收进心里,好应对往后那素简的冬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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