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家女孩3
邻家女孩3
老陈搬家那天，我正在阳台晾衣服。箱子、柜子、零零碎碎的生活声响，顺着初夏的风飘过来。我探头往下看，正好看见一个扎着马尾、穿着简单白罢恤的女孩，正吃力地想把一个不小的纸箱搬上台阶。阳光晃了一下眼，我没太看清她的脸，只记得那马尾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，挺有劲儿。
这就是我对小禾的第一印象。她就住进了我对门那间空了快半年的房子。说实在的，现在这楼里，邻居换得勤，能碰面点个头的都不多，更别提知道名字了。所以当她在楼道里主动跟我打招呼，笑着说“以后请多关照”的时候，我反倒愣了一下。她的笑容没什么距离感，像晾在阳光下的被子，蓬松又暖和。
熟悉起来是件自然而然的事。有一次我出门倒垃圾，钥匙哐当一声锁在了屋里。正对着门发愁，小禾提着超市购物袋回来了。“陈哥，咋啦？”了解情况后，她二话没说，“先来我家坐会儿，喝口水，慢慢想办法。”她家布置得简单清爽，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，长得泼泼洒洒。就是那次，我知道她在附近一家儿童书店工作，喜欢烘焙，周末偶尔会烤些饼干或蛋糕。
真正让我觉得这姑娘有点特别的，是另一件小事。楼下总有几个孩子放学后在那儿疯跑，吵嚷声不小。有次我听见小禾跟他们说话，不是呵斥，而是蹲下来，指着手里一本绘本，大概在讲书里的故事。渐渐地，那几个孩子竟围着她坐下了，吵嚷声变成了叽叽喳喳的提问声。后来，她门口偶尔会出现一张稚气的画，或者几颗彩色糖果。她处理邻里关系，有种独特的亲和力，不刻意，却让人舒服。
对了，说到烘焙。一个周六下午，敲门声响起。打开门，小禾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杏仁饼，笑意盈盈：“试了新方子，糖减了一半，你尝尝看？”那饼干酥脆，带着淡淡的甜和杏仁香。我们就这样站在楼道里聊了一会儿。她说起书店里孩子们挑书时的眼神，亮晶晶的；说起尝试新配方失败的趣事，厨房差点变成“事故现场”。她说话时，眼睛弯弯的，你能感觉到，她在讲述这些平凡小事时，是真心乐在其中的。
这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些邻居。有早出晚归、永远行色匆匆的上班族；也有门窗紧闭、仿佛活在另一个次元的租客。像小禾这样，能把寻常日子过得有点温度，并且不介意把这份温度稍微分给周围人的，确实不多见了。她似乎很擅长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节奏，那种踏实的、专注于眼前事的状态，无形中感染着旁人。
有天晚上我加班回来，在楼下碰到她正扶着一辆共享单车，车篮里放着几本书。聊起来才知道，她每周有两天晚上，会去社区活动中心给几位老人读读报，讲讲新鲜事。“他们有的眼睛花了，有的就是喜欢热闹，听个声儿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，“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事，顺便嘛。”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下来，把她和她单车的影子拉得老长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，所谓“远亲不如近邻”的老话，或许指的就是这种温度。它不轰轰烈烈，就是一杯水、一块饼干、一次顺手的帮忙，或者仅仅是楼道里遇见时，那份不掺假的问候。
如今，每天进出楼道，看到对门那盆她放在门口的、绿油油的薄荷，闻到偶尔飘出的烘焙香气，心里会莫名安定一些。这座城市很大，楼宇很高，人们习惯擦肩而过。但能有这样一个邻居，让你觉得这钢筋水泥的格子间里，还流动着一点朴素的人情味儿，算是挺幸运的一件事。她的存在本身，就像一个小小的锚点，让我偶尔也从自己忙碌的轨道里抬起头，看看生活本身该有的、不那么着急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