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大但人文艺术―任汾
37大但人文艺术―任汾
那天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图书馆的窗子,空气里飘着旧纸张和木头书架特有的味道。我是在一个冷门书架的底层,偶然翻到一本纸页泛黄、没有正式出版编号的画册。封面上用毛笔竖写着几个字:任汾习作集。旁边还有个铅笔写的数字,“37”。
这名字太陌生了。我好奇地打开,里面是些钢笔速写、水墨小品,还有些零散的笔记。画的多是市井普通人——桥头下棋的老者、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主妇、蹲在路边修理自行车的中年人。笔法说不上多么精妙绝伦,甚至有些地方线条显得笨拙,但奇怪的是,那种笨拙里透着一股子热气腾腾的“生”气。他不是在“画”他们,倒像是把自己也搁在了那个场景里,一起生活着。
翻到后面,我才渐渐明白封面上那个“37”是什么意思。这本册子里,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完成的时间,横跨了整整叁十七年。最早的一张,线条还带着青年人的锐利和尝试;中间部分,能看出生活的重压,笔触变得沉郁,但观察却更深了;到了最后那些,笔墨忽然松弛下来,一种历经世事后的通透与平和,就那么淡淡地晕染在纸上。
这哪里是一本画册?这分明是一个人用叁十七年的光阴,默默完成的一场对于“看见”的修行。我们常说的“人文艺术”,这个词儿听起来有点大,有点学院气。但在任汾这些画里,我看到了它最本真、最动人的样子——不就是对人的处境,投以长久的、温暖的注视吗?他的笔,就是他凝视世界的眼睛。
我特别记得一幅小画,画的是雨后的巷子,一个孩子踮着脚去踩水洼。旁边有行小字笔记,是任汾的笔迹:“1985年6月,带女儿回家,她一路专踩水坑,新裤子全湿。生气,又觉有趣。此景十年后或不再有。”这短短几句话,配上那稚拙的笔触,瞬间击中了我。艺术的人文精神,或许就藏在这种对瞬间的珍惜与留存里,它让平凡的日常,拥有了抵抗时间流逝的重量。
任汾是谁?我后来试图查过,资料寥寥。他好像从未进入过主流的艺术视野,没有耀眼的头衔,没有轰动一时的作品。他就像他画中的那些人一样,是熙攘人世里一个安静的背景。但这本叁十七年的册子,却比很多喧嚣的“名作”更让我感到震撼。他的创作,剥离了一切外在的浮华,直指艺术最核心的驱动力——那种不得不表达的生命体验,以及对同类最深切的共鸣。
合上画册,阳光已经移动了位置。我心里却沉甸甸的,又暖洋洋的。在这个追求速成、迷恋爆款的时代,“叁十七年”这个时间尺度本身,就构成了一种沉默的宣言。任汾用他几乎无人知晓的坚持,诠释了什么是“在地”的人文关怀——它不需要高声宣扬,它就在那里,像一棵树默默生长,年轮里刻满风霜和阳光。他的故事,他笔下的那些面孔,似乎在提醒每一个路过的人:慢下来,看一看你身边的生活,那里面藏着的真实纹路与温度,或许就是艺术最古老的源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