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帮大佬和我的365
黑帮大佬和我的365
这事儿说起来，我自己都觉得离谱。那天晚上下着雨，我就抄了条平时不走的小巷子回家。谁能想到，就在那个湿漉漉的垃圾桶旁边，我撞见了他。
他靠在墙上，黑色大衣被雨浸得发亮，一只手死死按着腹部，指缝里渗出来的东西，在昏暗路灯下看着不像雨水。我愣住了，他也抬起眼看了我一眼。那眼神……该怎么形容呢？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，又冷又沉，带着点警告，但深处好像还有点别的东西，大概是痛出来的虚影。我脑子一空，脚像钉在了地上。跑？还是当没看见？
“看够了？”他先开了口，声音低哑，却有种奇怪的力道。
鬼使神差地，我摇了摇头，从包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纸巾递过去。他没接，就那么看着我。雨越下越大，我浑身上下也湿透了。后来我想，可能就是那一刻的犹豫，把我和他，莫名其妙地绑在了一起。我把他拖回了我的小公寓，用我半生不熟的包扎技术处理了那道吓人的口子。整个过程，他一声没吭，只是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他叫陆沉。名字倒是挺沉静的，可人完全不是那回事。他说要在我这儿“暂住”几天，躲躲风头。我那小窝就四十平，忽然多了这么一尊煞神，空气都变重了。他开始早出晚归，有时候几天不见人影，有时候又整日待在客厅，对着手机低声交代事情。我们的交流很少，仅限于“饭在桌上”、“热水器坏了”这种。
转变发生得很细微。大概是从他某天深夜回来，看到我在沙发上睡着，身上多了条毯子开始。又或者，是我发现他居然会修好我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好的柜门。日子一天天过去，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，慢慢渗进了一些日常的、甚至有点温吞的东西。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，我会留意他喝茶喜欢偏烫一点。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，谁也不问对方的过去，谁也不谈明天会怎样。
有一次，我忍不住问他：“你就不怕我出卖你？”
他正看着窗外，闻言回过头，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，那大概能算是个笑。“你看我的眼神里，没有那种东西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你只有好奇，还有……一点怕，但很干净。”
“干净”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，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。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？我偶尔能从他不经意流露的疲惫里，从某些深夜打来的、语气冰冷的电话里，窥见一星半点。那是一个讲实力、论地盘、充斥着利益与风险的世界，和我朝九晚五、计较水电费的生活，隔着厚厚的壁垒。可偏偏，这壁垒中间，裂开了一道缝。
我见过他温柔的样子。不是我，是对楼下总是喂的流浪猫。他会蹲下身，用我从来听不到的轻缓声音，叫它“过来”。那一刻，他身上所有凌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，像个最普通的人。我也见过他狠厉的一面。有个陌生男人找到公寓楼下，语气不善。陆沉只是走出去，甚至没提高音量，只说了几句话，那人就脸色发白地退走了。陆沉转身回来时，身上带着一股子没散尽的冷气，但他进门后，先去洗了手，仿佛要洗掉什么似的。
这365天，像一场漫长又恍惚的梦。我没有介入他的世界，他也没真正踏入我的生活。我们像两条意外交叉的线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，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。我知道他迟早要走，回到他那片江湖里去。他或许也知道，我这扇门，关不住风，也留不住云。
昨天，他接了个电话，说了很久。挂断后，他坐在那儿，半天没动。晚上吃饭时，他忽然说：“明天，我该走了。”我夹菜的手停了一秒，“哦”了一声。该来的总会来。
今天早上，他收拾得很快，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。门口，他停下脚步，转过身。我们之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，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，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。
“这段日子，”他看着我，话说得很慢，“谢了。”
我点点头，喉咙有点发紧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他拉开门，走了出去，没有回头。门轻轻关上，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公寓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。我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他的身影钻进一辆黑色的车里，车子很快汇入街上的车流，不见了。
雨早就停了，太阳明晃晃的。这一年，就像窗玻璃上的一道水痕，看着真切，伸手一抹，就只剩下一点潮湿的印记，证明它确实存在过。生活似乎要滑回原来的轨道，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不一样了。那道壁垒上的缝隙，或许永远不会合上，但也仅仅，只是一道缝隙而已。我拿起桌上他留下的一把钥匙，那是他修好柜门后配的，说原来的旧了。我握在手里，金属的凉意，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