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前在宾馆给了父亲
结婚前在宾馆给了父亲
婚礼前夜,家里挤满了亲戚。母亲和姑姑们还在核对明天的流程,表弟妹们笑闹着跑来跑去。父亲却悄悄把我拉到一边,递过来一张房卡:“明早六点,街对面那家宾馆,306房间。咱爷俩单独坐会儿。”
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,心里有些纳闷。都这时候了,还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?但看着父亲略显疲惫却认真的眼神,我还是点了点头。那晚我几乎没怎么睡,凌晨五点就轻手轻脚出了门。街道很安静,宾馆前台的工作人员打着盹。我走到306门口,犹豫了一下才敲门。
门开了。父亲已经穿戴整齐,桌上摆着个铁皮盒子,两杯冒着热气的茶。“来了?坐。”他说话总是这么简短。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,窗帘拉着,只开了盏床头灯。气氛忽然就有些正式,甚至沉重起来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父亲把铁皮盒子推过来。我打开一看,里面东西很杂:几张我小学的奖状,边角都磨损了;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旧照片,最上面那张是我五岁时骑在他脖子上的;还有几个锈迹斑斑的小螺丝帽,我认出来那是他工具箱里的。
“这些……”我刚开口,父亲就摆摆手打断了我。“先听我说几句。”他端起茶杯,又放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。“我这辈子,没给你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。房子、车子,都是你自己挣的。”他说得很慢,像是在字斟句酌。
“但你记着,过日子不是比谁的东西值钱。”父亲抬起头,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眼角的皱纹,那么深,像用刀刻上去的。“这个铁盒子里的,就是咱家的全部家当。不是钱,是根。”
他拿起一个螺丝帽:“这是我当学徒时,师傅给的。他说,手艺人的良心,就是得像这螺丝帽一样,拧在哪儿就在哪儿站稳,不能滑丝。”又指了指照片:“这些是你长大的样子。从这么一小点,”他用手比划着,“长到现在要成家立业的男人。”
房间里安静极了,我能听见走廊远处电梯运行的声音。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:“明天开始,你就有自己的家了。有些话,趁你还是我儿子一个人的时候,得告诉你。”
“第一,疼媳妇不是光嘴上说的。得像这螺丝帽,实实在在的。她高兴时你在,难受时你更得在。第二,以后遇着难处,别硬扛。回来,爸这儿永远有你的茶。第叁……”他停顿了很久,久到我都以为他说完了。
“第叁,别学我。”父亲这句话说得特别轻,却像锤子砸在我心上。“我脾气倔,一辈子没对你妈说过几句软话。年轻时候总觉得,男人嘛,养家就行了。现在回头看,亏欠她太多。”他眼圈有点红,但迅速转过头去,清了清嗓子。
“婚姻这门课,我考得不算好。这些算是我的错题本,你拿去看看,能避开的坑,就绕过去走。”他说着,居然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释然。
天渐渐亮了,窗帘缝隙透进微光。父亲站起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走吧,今天你可是主角。”走到门口时,他忽然转身,很用力地抱了我一下。那么紧,那么短的一个拥抱,却把我四十年的记忆都挤出来了——小时候他把我举过头顶,青春期时我们互不理睬,工作后每次离家他站在阳台上的身影……
离开宾馆时,我抱着那个铁盒子。它不重,却压得我心里沉甸甸的。回头看了一眼306的窗户,父亲还站在那儿朝我挥手。晨光勾勒出他的轮廓,忽然发现他真的老了,背有点驼了。
婚礼上,当司仪让我向父母鞠躬时,我弯下腰,久久没有起身。不是因为仪式,是因为那一刻,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传承——不是财产,不是房子,而是一个男人该如何去爱,去负责,去成为一个家的支柱。铁盒子里的每样东西,都在诉说着没有说出口的爱与期望。
婚宴敬酒到父亲那桌时,他正和几个老兄弟聊天。看到我,他举起酒杯,什么也没说,只是点了点头。那一刻的眼神交汇里,包含了所有宾馆里未尽的言语。我知道,从明天起,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,去书写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家庭故事,而那个铁盒子,会成为我永远的坐标原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