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拍极品
偷拍极品
这事儿得从老王说起。老王是我邻居，五十来岁，平时最爱摆弄他那台二手单反，公园里拍拍花，河边拍拍鸟，自称“民间艺术家”。可上周碰见他，整个人蔫儿了，相机套子都蒙了层灰。我打趣他：“王老师，艺术之路遇到瓶颈了？”他左右看看，压低了嗓门：“咳，别提了。差点惹上大麻烦。”
原来，前阵子市里老街改造，老王想去拍点“最后的影像”。那青砖灰瓦，雕花木窗，在他眼里都是宝。他架好叁脚架，调了半天光圈快门，正琢磨着怎么构图呢，镜头里忽然晃进个人影——是个穿旗袍的姑娘，正倚着老门框看手机。光影斜斜打在她侧脸上，身后是斑驳的老墙，那画面，用老王的话说，“绝了”。他下意识按了快门。咔嚓一声，不轻不响，那姑娘却猛地抬头，眼神像刀子一样甩过来。
“您这……不算偷拍吧？”我听着有点悬。“我哪知道啊！”老王一拍大腿，“我当时就觉得是街拍，是创作！那姑娘径直走过来，脸冷得能结冰。她说：‘师傅，您拍我，经过我同意了吗？’我一下子懵了，舌头都打结，光会说‘我这是艺术’。”姑娘也没吵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，把屏幕转向老王。上面是几条法律条文，白纸黑字，对于肖像权和隐私权。她声音不高，但字字清楚：“您看，这街巷是公共空间，可我的脸不是公共财产。您觉得美，我觉得冒犯。”
老王说，他当时汗就下来了。以前总觉得，街上拍人，顶多算个不讲究，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门道。那姑娘最后也没让他删照片，只说：“照片您留着也行，但别公开用。下次抬手之前，先问问。”她说完就走了，留下老王在原地发愣，看着相机里那张“极品”照片，再也觉不出美，只觉得烫手。
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好久。咱们现在，手机一举就能定格瞬间，太方便了。街上看到有趣的穿搭，可爱的孩子，甚至是不文明的举动，手指一动就录下来。有时候图个乐，有时候为“曝光”，发到网上还能赚点流量。可镜头对面那个人，他乐意吗？我们是不是太习惯把别人的生活，当成自己镜头里免费的素材了？
老王那张照片，后来他一直锁在硬盘深处，没给任何人看。他说那是他的“警示碑”。真正的“极品”，到底是什么？是那张光影构图无可挑剔的照片吗？好像不是了。他现在觉得，那个姑娘冷静又较真的态度，还有自己那份后知后觉的惊醒，才是更值得记住的东西。街拍也好，日常记录也罢，那条看不见的线——对他人的尊重，其实一直就在那儿。你没看见，不代表它不存在。跨过去了，再“艺术”的画面，底色也变了味。
打那以后，我发现自己看东西的角度也变了。看到网上那些随手拍的陌生人视频，尤其是带点戏谑或嘲讽味道的，心里总会咯噔一下。拍摄者也许觉得无伤大雅，但那个被定格、被传播、被评头论足的人，他的感受，谁来在乎呢？镜头有力量，但这力量往哪儿使，真得掂量掂量。毕竟，谁也不想某一天，自己生活里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成了别人眼里那个不知所谓的“极品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