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第1页
自拍第1页
翻相册的时候，手指划拉半天，突然停住了。这张照片……该说是稚嫩，还是陌生呢？背景是家里那面有点掉漆的白墙，脸凑得很近，像素有点糊，嘴角咧开的弧度不太自然，眼睛里闪着一点好奇，又有点怯生生的光。哦，想起来了，这是我的第一张自拍。
那会儿手机还是带键盘的，前置摄像头？根本不存在。想看见自己，得把手机翻过来，用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后置镜头，对着镜子，或者干脆盲拍。咔嚓一声，心里还嘀咕，拍成啥样了？等传到电脑上才能看清。现在想想，那过程真够折腾的，可当时那份对着镜头，笨拙地调整表情的认真劲儿，现在好像丢了不少。
那张照片里，什么都没有。没有精致的妆容，没有找好的角度，背景也谈不上什么美感。可就是那份“原样”，让我盯着看了好久。它像一本厚书的扉页，干干净净，只写了个标题，故事还没开始。后来拍过那么多照片，滤镜换了一个又一个，姿势学了无数种，却好像再没哪一张，有这种“开头”的感觉。
自拍这事儿，慢慢就变味了。一开始是“我长这样，你看”，后来成了“我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”。手机镜头越来越清楚，我们脸上的表情，反而越来越像经过排练。知道哪个角度显脸小，知道什么光线下皮肤看起来最好，知道笑容要露几颗牙齿才上镜。拍完还得修，这里推一推，那里调一调。最后出来的，是张挺好看的照片，但怎么说呢，有点像批量生产的精美贺卡，漂亮，但少了点笔迹的温热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那个在掉漆白墙前，对着模糊镜头傻笑的自己，看到现在这些“完美”照片，能认出这是我吗？她大概会觉得，这家伙活得真累吧。为了一个凝固的、平面的瞬间，费那么大周章。
倒不是说现在拍照不好，追求好看是天性。只是偶尔，我会有点怀念那个“自拍”还只是个简单动作的年代。它不承担那么多期待，不比较，不为了存在感，仅仅是一次对自己的打量和记录。那种记录里，有种笨拙的真实感，它不完美，但它是锚点，让我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。
所以，我把那张糊糊的照片，设置成了某个私密相册的封面。它提醒我，在成千上万张精心雕琢的图像下面，最底下那一层，是这个样子。它是我面对世界时，最初的那份生涩和坦诚。往后所有的故事，所有的变化，所有的“更好看的我”，都从这一页开始。
或许，我们也该偶尔给自己留这么一页。不为了给谁看，就存着那份最本真、最初始的状态。当在外面“表演”得累了，回头翻翻，哦，我原本是这样的啊。心里会踏实一点。那张高糊的自拍，就像生活这本书的首页，字迹歪扭，却无比重要。没有它，后面的章节，多少会有点飘忽，找不到根。
下次再举起手机的时候，也许可以试试，关掉所有的修饰，就像第一次按下快门那样，只是纯粹地，记录下此刻这个真实的自己。哪怕就一张。那是给你自己看的，是这本书里，最不该丢失的底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