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濒制片厂少女的悔悟
9濒制片厂少女的悔悟
阿雅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，手心里全是汗。空气里有股淡淡的、类似消毒水的味道，混合着新地毯的塑胶味。前台姑娘涂着鲜红的指甲，头也没抬，只用指尖往走廊深处指了指。走廊很长，两边贴满了海报，上面那些面孔漂亮得有些不真实，眼睛亮得仿佛能穿透纸面，直勾勾盯着你。阿雅攥紧了背包带子，心里那点虚飘飘的兴奋，像漏气的气球，正一点点瘪下去。
她想起上星期在出租屋里，刷到那条招聘广告的样子。“高薪、日结、无经验要求”，每个字都闪着光，对她这种揣着几百块来城里、连下月房租都没着落的姑娘来说，简直像救命稻草。联系她的男人声音很温和，说他们是正规的“9濒制片厂”，正在筹拍一系列网络短剧，急需她这样“有灵气”的新人面孔。电话里，他甚至准确说出了阿雅社交主页上几张照片的细节，夸她有“观众缘”。阿雅那会儿觉得，自己好像真的被星探发现了。
可此刻坐在狭小的化妆间里，看着镜中自己被糊上厚重粉底的脸，她觉得有点不对劲。所谓的“试镜”，就是让她换上一条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，在一个堆满杂乱灯光器材的小房间里，跟着一个副导演的口令摆姿势。“笑开一点”，“眼神再迷离些”，“肩膀往下沉”。那男人的目光像粘腻的刷子，在她皮肤上扫来扫去。她忽然意识到，从进门到现在，没人跟她提过合同，没人让她看过剧本，甚至连这家“9濒制片厂”到底拍过什么，她都一无所知。心里那点侥幸，彻底凉了。
她借口上厕所，躲进了隔间。隔壁传来两个女孩的闲聊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字字清晰。“……上次那批图，听说流到境外那些网站去了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营销。”“唉，能怎么办，钱都拿了，露脸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。”阿雅靠在冰凉的隔板上，心跳得像擂鼓。她想起老家爸妈浑浊却关切的眼睛，想起自己离家时那股“非要混出个样”的狠劲。难道所谓的“机会”，就是用这种不清不楚的方式，把自己给“交代”了？
她猛地拉开门，走回那个小房间。副导演正不耐烦地看表，见她回来，催促道：“快点，后面还有人呢。”阿雅没动，她吸了口气，声音有点抖，但很清晰：“我不拍了。能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吗？”男人愣了一下，随即皱起眉：“你说不拍就不拍？我们这儿是你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的？”气氛一下子绷紧了。
阿雅没接话，只是转过身，开始用卸妆棉狠狠擦掉脸上那层厚重的粉。油脂和彩妆混在一起，糊成一团，看上去有点狼狈，但镜子里那双眼睛，却比来时清亮了不少。她换回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罢恤和牛仔裤，把那条轻飘飘的裙子迭好，放在椅子上。整个过程，她没再看那个副导演一眼。走出房间时，她感觉背上还粘着那男人的目光，但脚步没停。
重新站在那扇玻璃门外，傍晚的风吹过来，带着街边小吃的油烟味，真实，甚至有点呛人。背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那个“副导演”发来的信息，语气变得恶劣，指责她浪费了大家时间，还暗示她“不懂规矩会吃亏”。阿雅盯着屏幕看了几秒，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。她没什么可损失的，除了那点差点被廉价卖掉的“未来”。
回去的地铁很挤，阿雅抓着扶手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灯箱。那些光鲜的影像背后，藏着多少她刚才瞥见的角落？她不知道。但她清楚了一点：有些门，看着光亮，走进去却可能是褪不掉的污渍；而有些路，哪怕摸着黑、走得慢，至少脚底下是实的。那个花里胡哨的“制片厂”，和那个仓皇逃出的下午，像根刺扎进了她心里。疼，但让她一直醒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