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长哭着说不可以再抠了作文
班长哭着说不可以再抠了
那天的自习课特别安静,只有头顶风扇嗡嗡转着。突然,“啪嗒”一声,很轻,但全班都听见了。我抬头看去,班长林晓晓站在讲台边,手撑着桌子,肩膀一耸一耸的。她背对着我们,可那抽泣声压不住,断断续续地飘过来。大家愣住了,笔尖停在半空。
同桌用胳膊肘碰碰我,压低声音:“怎么了这是?”没人知道。林晓晓在我们心里,一直是那种雷打不动的角色。收作业催得最紧,运动会喊加油嗓门最大,老师交代的事,她钉是钉铆是铆,从没出过错。这么一个人,怎么就在全班面前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?
她转过身来了,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作文纸。她吸了吸鼻子,想说话,可眼泪又滚下来。她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,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:“对不起……我失态了。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她又哽住了,举起手里那团纸,“这篇作文,王志的作文……我看了叁遍,改不动了。”
王志坐在后排,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。林晓晓看着他,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讲台上:“王志,你这篇《我的爸爸》,第一遍交上来,叁百字,写爸爸送你上学。我帮你圈了错别字,改了不通的句子,退回给你重写。第二遍,你添了点,写爸爸做饭,可还是干巴巴的。我忍着,又给你写了一大段批注,告诉你哪里可以加细节、加感受。这是第叁遍了……”她抖开那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,全是红笔的字迹,有的地方甚至重迭着写,看不清原文了。
“你只是把我红笔写的东西,原样抄了上去!你自己一个字都没想加!”林晓晓的声音拔高了,又猛地落下来,透着累,“我一遍遍帮你抠细节,帮你找角度,恨不得握着你的手写。可作文是你自己的啊,是你心里的东西。我抠得再细,那是我的‘细’,不是你的‘真’啊!”
教室里更静了。风扇声显得特别吵。我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烧。我想起上次交周记,我也是随便对付了叁百字,想着反正班长会打回来让重写。班长的红笔字迹,工整又严厉,像她这个人。我们好像都习惯了,习惯了她那份过度的责任心,习惯了把本该自己琢磨的东西,往她那儿一推,等着她“抠”出个样子来。
“我真的……不能再这么抠了。”林晓晓平静了一点,但声音发哑,“这不是帮你们,这是在害你们,也在累死我自己。作文就像自己种的一棵小苗,你得自己浇水,自己守着它晒太阳。我能做的,顶多是告诉你土有点干,或者叶子黄了可能缺啥。我不能,也不应该替你去长它啊。”
她走下来,把那张作文纸轻轻放在王志桌上。然后她回到讲台,看着我们每一个人:“从今天起,作文第一遍,请你们对自己负责。写你们真正看到的、想到的,哪怕句子丑点,哪怕事情很小。别老等着我来‘抠’。有些路,得你们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,那脚印才是自己的。”
那节课剩下的时间,没人说话。但好多人都悄悄收起了正在抄的作业,或者把草稿纸上那几个敷衍的字划掉,重新开头。王志盯着面前那张红通通的纸,看了很久,最后慢慢把它抚平,夹进了书里。
后来,林晓晓还是会收作文,还是会批改。但红笔字迹少了,旁边多了些问号:“这里当时你心里怎么想的?”“这个地方,能多写一句吗?”她不再急着把我们歪歪扭扭的苗扶直,而是开始学着,蹲下来,看看我们到底想长出什么样的叶子。
说来也怪,那以后,我们班的作文反而渐渐有了点不一样的味道。虽然还是有错字,有跑题,但至少,那东西是从我们自己心里冒出来的,热乎乎的,带着笨拙的生气。班长那次哭,像一把小锤子,轻轻敲碎了我们依赖的外壳。她哭的不是我们的不争气,而是那种包办代替的无力感。她终于明白,也让我们明白,真正的成长,谁也无法代劳。有些关,只能自己闯;有些字,只能自己一个一个写进心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