胶南耍女娃,胶南女娃游玩记
那天晌午头,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胶南的老街,石板路被晒得泛白光。我蹲在街口树荫底下,看俩扎羊角辫的小闺女跳房子,脚脖子上的银铃铛哗啦啦响。穿红绸褂的那个输了,撅着嘴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赢家,俩人又咯咯笑着抱作一团。这光景让我忽然想起,胶南人常说的“耍女娃”,大概就是这么个活泛劲儿——不是真戏耍,是种带着疼爱的逗弄,像指尖轻轻刮过女娃娃的眉心,惹得她们又躲又笑。
顺着飘来的海蛎子味儿往东走,就到了渔船码头。有个戴斗笠的婶子正教她闺女补渔网,梭子在网眼间穿来穿去像鱼儿摆尾。“咱胶南女娃得会这个”,婶子把梭子塞到闺女手里,“你看这结要打成双环的,风浪才冲不散。”小姑娘试了几回总打成死疙瘩,急得鼻尖冒汗,她娘就握着她的手慢慢教。远处礁石滩上,几个放假回来的女学生提着塑料桶赶海,帆布鞋陷进泥里也浑不在意,偶尔捡到海螺就举过头顶欢呼。
老戏台下的新腔调
古镇戏台下午有柳腔演出,敲锣打鼓的声音半条街都听得见。我原以为都是老年人来看,却发现前排坐着几个年轻姑娘,手机对着台上录视频。等旦角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开唱,她们竟能跟着哼唱起来。“我奶奶天天在家放这段”,穿牛仔服的姑娘转头对我说,“现在短视频里好多胶南女娃都学这个,比流行歌还带劲。”
台侧边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在模仿旦角走圆场,脚尖踩着锣鼓点一转一转,她娘边纳鞋底边笑:“这丫头,看电视要学女团舞,听戏要学俏花旦,真是两头不耽误。”正说着,那孩子脚底打滑险些栽倒,旁边卖海苔饼的大嫂伸手扶住,往她嘴里塞了块饼:“慢点儿耍,戏文里七仙女下凡还得踩稳云头呢!”
暮色四合时遇见最有趣的场面。茶馆二楼窗口探出叁个女娃娃的脑袋,齐声朝楼下喊:“嬢嬢我们要叁碗海凉粉!”系围裙的老板娘探出身来:“加不加蒜汁?哦对了,你娘刚交代今天不许给们加辣椒。”中间扎哪吒头的立刻皱成苦瓜脸,右边穿校服的赶紧捂住她嘴:“别嚎,咱偷偷加!”她们分食凉粉时,勺子碰得碗沿叮当响,为抢最后一块蛤蜊肉差点打翻板凳。这让我想起很多胶南人家常说的,养女娃就像煮小海鲜,火候太猛要煮老,不添佐料又寡淡,得让她们在咸淡里自己品出鲜甜。
华灯初上时分转到海滨广场,二十来个穿练功服的阿姨在跳广场舞。领舞的林阿姨舞扇甩得噼啪响,她告诉我这套动作是她读大学的女儿编排的:“说是把胶南祭海的动作和街舞揉一块儿,刚开始我们还嫌别扭,现在越跳越顺溜。”她说话时不停望向远处——穿汉服的女儿正带外国同学体验打灯谜,用英语解释“猜谜”怎么说,灯笼穗子在她腰间左摇右晃。
晚潮渐渐漫上堤岸,浪头卷着碎月光拍在礁石上。那对跳房子的女娃现在手拉手在沙滩拾贝壳,银铃铛声混进潮声里。我忽然觉着,胶南耍女娃这老话,其实藏着让女娃娃自在生长的智慧。就像渔民不拴住船缆,由着船随浪起伏,反倒练出破浪的本事。咸湿的海风里,飘来她们断断续续的童谣:“月光光,海荡荡,胶南女娃走四方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