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挺进苏雨瑶的身体是什么
第一次挺进苏雨瑶的身体是什么
那会儿我刚搬进老城区这栋筒子楼,隔壁总是静悄悄的。直到某个雨夜,我听见断断续续的琵琶声,像珠子滚在瓷盘上,又脆又凉。后来在楼道遇见,她抱着帆布包低头匆匆而过,发梢带着股淡淡的檀木香——这就是苏雨瑶给我的第一印象,一个仿佛活在旧磁带里的姑娘。
真正说上话,是因为她家阳台那盆栀子花。泥土顺着雨水流到我晾的被单上,我捏着脏了一角的被单去敲门。门开得很慢,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裙子,手指还沾着墨渍。“实在对不起。”她声音很轻,侧身让我进屋找抹布。就在那十来平米的小屋里,我第一次看见了那些“身体”。
靠墙的旧木架上,摆着七八个琵琶。有的漆面斑驳得像老树皮,有的弦柱磨出了铜色。她见我盯着看,忽然笑了:“这些啊,都是捡回来治病的。”她说的“治病”,原来是修乐器。最边上那把清朝老琵琶,琴头裂了道深缝,她用鱼胶和细麻线一点点缀合,像在缝合谁的伤口。
“每把乐器都有个身体。”她蹲在架子前,手指悬空拂过琴弦,并不真的触碰,“木头是骨骼,漆皮是肌肤,弦是筋脉。而第一次挺进它们的身体……”她顿了顿,似乎在找合适的词,“是当你听懂了它的暗伤在哪里的时候。”
那个周末下午,她给我演示了什么叫“挺进”。那把民国时期的梨形琵琶,叁弦声音发闷。苏雨瑶把它平放在绒布上,取下覆手,将耳朵贴近背板空洞。左手极慢地拨弦,右手五指沿着面板内侧摸索,睫毛在颧骨上投出细细的阴影。“这里,”她忽然停住,“有道旧的补胶脱开了,声音走到这儿就摔跤。”
她修琴时完全变了个人。用热毛巾敷开老胶,挑出失效的填料,新调的膏体带着松香气息。最神奇的是补完后的“唤醒”——她不试音,而是抱着琵琶在屋里慢慢走动,指尖这儿叩叩那儿敲敲,像在听骨头愈合的声响。“乐器认生,”她说,“得让它重新认识自己的腔体。”
我渐渐成了她小屋的常客。看她给明代琵琶接断颈,竹钉比钢钉贵叁倍时间,但她说“骨头要对原生的”。深秋修那把抗战时期的大师琴时,她在共鸣箱里发现张卷着的油纸,上面是半阙《满江红》。“你看,”她眼睛亮起来,“这才是它真正的暗伤。当年那人没写完就上了战场,这曲子卡在木头里,憋了八十年。”
她开始试着续写后半段旋律。那些夜晚,筒子楼其他窗户都黑了,只有她屋里透出昏黄的光。断断续续的试音像在跟谁对话,有时急促有时绵长。完工那晚,她弹了完整的曲子。最后一个音收尾时,老琵琶的余音特别悠长,窗台上的栀子花苞突然“啪”地开了。
去年春天她搬走时,留给我一把练习琴。“其实人也是乐器,”她说,“心里那些没发出的声音,都会变成身体的暗伤。”现在每当我手指碰到琴弦,就会想起她俯身倾听木头裂缝的样子。第一次挺进某个身体,或许从来不是占有或闯入,而是听见它内部最深处的沉默——并在那里,埋下一粒振动的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