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尘喷射乳液
红尘喷射乳液
老张把那个蓝瓶子递过来的时候，眼神里闪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我接过来，手感凉丝丝的，瓶身设计得挺花哨，流线型的，在午后的阳光底下泛着点暧昧的光。“试试这个，”他压低了声音，“最近挺火的，叫‘红尘’。”我拧开盖子，一股说不清的香气就窜了出来——不是花香，也不是果香，倒像是旧唱片、脂粉和雨后柏油马路混在一块儿的味道，浓得化不开。
你说这世上的东西，名字起得可真是有意思。“红尘”，这俩字儿一出来，眼前就不是瓶瓶罐罐了，是车马、是楼阁、是十里洋场的霓虹，是人挤人时胳膊蹭着胳膊的那点温热与汗意。它不叫你想起山泉水，不叫你想起青草坡，它明明白白告诉你，这里头装的就是那人间的烟火气，是赶地铁的匆忙，是菜市场的喧嚷，是深夜里写字楼还亮着的那几扇窗。这“乳液”抹在脸上，难道就能把日子里的那些粗糙都给润滑了？我有点好奇。
抹了一点在手背上，质地倒不厚重，推开是水润润的，吸收得也快。皮肤摸上去是滑了些，可那香味却赖着不走，丝丝缕缕地绕在鼻尖。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的梳妆台，想起第一次偷用母亲口红的那种慌慌张张的甜。这玩意儿，它服务的似乎不只是皮肤那点事儿。它更像一个开关，或者一句暗号，抹上它，你就仿佛和某种热闹的、纷繁的、活色生香的生活状态接上了轨。它提供的是一种“氛围感”，一种你正积极参与滚滚红尘的心理暗示。现代人活得多累啊，有时候就需要这么点直白的形式感，来确认自己还在生活里扑腾着，没被甩出去。
这让我琢磨起“仪式感”这个东西。从前日子慢，仪式是具体的，是清明的一柱香，是中秋的一块饼。现在呢？节奏快得吓人，仪式就被压缩进这些日常的物件里。一杯精心拉花的咖啡，一次必须打卡的健身，或是睡前这抹在脸上的、名字起得惊心动魄的乳液。它是个小小的锚点，在一天24小时漫无目的的漂流里，让你有那么一刻，觉得这个动作是专属于你自己的，是带了点意味的。抹上“红尘”，仿佛就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无形的战袍，管他外面是风雨还是烈日，至少我闻起来，是准备好了要去生活、去碰撞的味道。
老张看我发呆，碰了碰我胳膊：“想啥呢？好用不？”我笑笑，没直接回答。我在想，这瓶子里装的，恐怕远不止水、甘油和那些提取物。它装的是我们对“热闹”的向往，对“不孤单”的渴求，甚至是对自身存在感的一种急切确认。皮肤需要保湿，人心呢，似乎也需要一种湿润的、饱满的抚慰，来对抗日常的磨损与风干。这“乳液”抹在脸上，那“红尘”便仿佛透过皮肤，微微地渗了进去，给你打上一剂温和的、属于人间世的兴奋剂。
窗外的车流声一阵高过一阵。我把瓶子放下，手背上那点湿润已经彻底干了，只剩那独特的香气，还隐隐约约地守着最后一班岗。它没有让我的皮肤发生奇迹，但确实让这个寻常的下午，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底色。或许，我们都需要一点类似的“喷射”，把那些对生活的热情和想象，用最直接的方式，“喷射”进有些疲沓的日常里。至于它是来自一个瓶子，一首老歌，还是一顿冒着热气的街头夜宵，那就看个人的缘法了。
日子照旧要过。但拿起那瓶“红尘”的时候，你至少会停顿那么一下，想想“红尘”到底是什么。是挤，是香，是累，是笑，是擦肩而过，也是瓶子里那一抹抓不住的、滑溜溜的乳液。这么一想，这平凡的一天，仿佛也就跟着滑溜了起来，不那么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