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女快递员的美味》3
《女快递员的美味》3
下午叁点半,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城区的巷子。林晓抹了把额头的汗,把电瓶车稳稳停在“陈记烧腊”的档口前。她今天这单有点特别,不是送餐,是取餐——一位老顾客订了整只的深井烧鹅,指明要她跑腿送到城另一头的家里去。档口里,烧鹅油亮亮的皮泛着琥珀色的光,混着卤汁的浓香一股脑儿扑出来,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。
“阿晓来啦?”陈伯系着围裙走出来,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食盒,“还是你靠谱,这路远,交给别人我怕汤汁洒了。”他边说边利索地把食盒放进林晓车后的保温箱,又塞给她一个小油纸包,“刚出炉的叉烧酥,路上垫垫。”
林晓道了谢,没急着走。她靠在车边,咬了一口还烫手的叉烧酥。酥皮簌簌地落,里面蜜汁叉烧的甜咸恰到好处,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瞬间熨平了奔波的疲惫。这大概是她做快递员三年来,最迷恋的“职业福利”——总能第一时间触碰到这座城市的温度, literal 温度,刚出锅的那种。食物的香气,在她这儿从来不是抽象的描述,而是具体到某条街、某个转角、某位师傅手掌厚茧的味道。
车子穿行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。保温箱里烧鹅的香气,丝丝缕缕地飘出来,像个固执的引路人。这味道让她想起上周给一位独居的婆婆送药,婆婆硬塞给她两个自己包的蛋黄粽,糯米软糯,蛋黄流油,吃的时候,婆婆就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,眼神让她想起去世的外婆。还有那位总是加班到深夜的年轻设计师,每次点宵夜都会多点一份糖水,让林晓带回去,说“你们跑夜路辛苦,润润喉”。
这些碎片,这些因“送达”而交换来的点滴善意,构成了她地图之外的另一座城市。她的电瓶车里程在增加,心里那份对于“滋味”的收藏,也越发厚重起来。
一个多小时后,林晓按响了顾客家的门铃。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、气质儒雅的老先生。他接过食盒,并没有立刻关门,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满足:“对,就是这个味道!几十年了,一点没变。”他看向林晓,忽然问,“姑娘,陈伯档口前那棵歪脖子石榴树,还在吗?”
林晓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在的,今年结了好多果,红彤彤的。”
老先生眼神飘远了,像是陷入了回忆:“我小时候就住那巷子里,天天看着那棵树。后来搬走了,出国了,最想的就是这口烧鹅味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,“人老了,吃的不是味道,是念想。谢谢你,帮我把它‘完整’地送来了。”
回程的路上,晚高峰开始了,城市华灯初上。林晓骑得慢了些。保温箱空了,但那股烧鹅的醇厚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,混合着老先生那句话。她忽然觉得,自己送出去的,好像从来不止是包裹本身。那些精心打包的家乡味、那份焦急等待的期盼、那段需要被确认的旧时光……都经由她的手,完成了某种郑重的传递。
这份工作的滋味,就在于此吧。她不仅是空间的摆渡者,在某种程度上,也成了时光和情感的信使。城市的脉络由街道和楼宇组成,而生活的肌理,或许就藏在这一餐一饭、一来一往的“送达”之间。风吹在脸上,带着傍晚的凉意,也带着各家各户渐渐升起的饭菜香。林晓轻轻吸了吸鼻子,辨不出具体是哪家,但那是一种让她安心的、活色生香的气息。她拧动油门,汇入车流,朝着下一个需要“送达”的地址驶去。前方,还有无数种“美味”,在等待与她的车轮相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