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黑又大又猛
又黑又大又猛
说起这叁个词儿，你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是啥？是深夜山林里呼啸的风？还是老辈人嘴里那些神乎其神的猛兽故事？我小时候，就常听爷爷摇着蒲扇，在夏夜的院子里讲起“那家伙”。
爷爷嘴里的“那家伙”，总出现在后山最深的老林子里。他说那东西，毛色油亮亮得像最浓的夜，往树影里一蹲，你就分不清哪是影子哪是它。个头嘛，壮得像半堵墙，走动起来，地上落叶都闷闷地响。至于猛，爷爷从不细说它怎么个猛法，只是讲到这儿总会停顿一下，眯着眼抽口烟，那烟雾缭绕里，好像就藏着我们这群毛孩子想象不出的凶猛。这神秘感，就像一颗种子，在我心里埋了好多年。
后来书读多了，见识广了点，我才慢慢咂摸出点别的滋味。这“又黑又大又猛”，好像不只是说山林野兽。你瞅瞅生活里，多少东西都透着这股子劲儿。老家村口那棵几百年的老樟树，树冠黑压压地遮住半片天，树干得叁四人合抱，风一过，枝叶哗哗响，那股子生命的原始力量，不也是又黑又大又猛？还有那些沉默寡言、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庄稼把式，他们骨架子宽大，干起活来一声不吭却力道千钧，撑起一家老小的日子，这何尝不是一种猛？
这么一想，味道就复杂了。这词儿里头，有让人敬畏的自然造化，也有踏实厚重的人间烟火。它甚至不全是实体，有时也是一种感觉。比如你独自走夜路，心里莫名发毛的那阵子恐惧，它无形无质，却黑沉沉地压过来，大得笼罩你全身，猛得让你心怦怦跳。又或者，你下定决心要干成一件特别难的事，那股子从心底涌上来的狠劲和冲动，它不也是又黑（看不清前路）、又大（充满整个胸膛）、又猛（势不可挡）么？
说回爷爷的故事。等我长大了，有次特意问他，后山那东西，到底是熊，还是别的啥？爷爷笑了，皱纹挤在一起：“哪说得清是啥。重要的是，咱心里得有个怕头，有个敬头。林子深了，啥不能有？”我这才有点明白，他讲的或许不只是一个动物，而是人对未知、对自然那种本能的敬畏。那种敬畏本身，就是又黑（深不可测）、又大（笼罩一切）、又猛（让你不敢造次）的。
现在城里待久了，看惯了精致光亮的东西，有时反倒怀念那种粗粝的、带着毛边儿的“猛”。它不完美，甚至有点吓人，但真实，有劲儿。就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生铁，黑沉沉，硬邦邦，却蕴含着千锤百炼的可能。这种原始力量，在过分修饰的世界里，快成稀罕物了。
所以啊，下次再听到“又黑又大又猛”，别光往一处想。它可能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，可能是父亲沉默背影里的担当，也可能是你内心深处，某个从未被驯服的、野性而蓬勃的念头。它就在那儿，带着最本真的底色，提醒着我们一些或许不该忘记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