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车多细写+腐肉
黄车多细写+腐肉
老张蹲在小区门口,盯着那辆共享单车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这车啊,黄得扎眼,像块过期的柠檬糖。车筐里不知谁扔了个吃剩的汉堡包装纸,油渍渗进铁丝的缝隙,黏糊糊的。他伸手想扫码,指尖碰到车把,触感不对劲——不是金属的冰凉,而是某种黏腻的温热,吓得他猛地缩回手。
“这车……咋回事?”他嘀咕着,凑近了看。车座边缘的橡胶套裂了道口子,里头海绵翻出来,颜色发黑。不是脏,是那种从内里透出来的腐败感。车杠上贴满小广告,一层盖一层,最新的那张治性病的传单边角卷起,露出底下早已褪色的租房信息,像剥开的洋葱,一层比一层陈旧。最底下那层,纸浆都霉烂了,和车漆黏在一起,撕都撕不下来。
这景象让他忽然想起上礼拜在菜市场看到的肉摊。那块所谓的“特价排骨”,颜色灰败,边缘泛着可疑的绿光。摊主信誓旦旦说是灯光问题,可那股味儿骗不了人——甜丝丝的,带着铁锈气,钻进鼻子里就赖着不走。和眼前这辆黄车散发的气息,莫名相似。不是冲天的臭,是一种缓慢的、渗透性的腐败质感,附着在物体的肌理深处。
老张没用车,走了。可那车的影子好像跟着他。后来他留了心,发现街上这种“病”了的黄车真不少。有的链条锈死了,蜷在那里像条僵硬的蛇;有的轮胎瘪了,歪倒在地,露出内胎上干涸的泥污和裂纹。它们曾经是新鲜的、亮丽的,在街头流动成风景。如今呢,像是被抽走了魂,只剩下物理的躯壳,在风吹日晒里一点点溃烂。这种溃烂是静默的,不吵不闹,只是静静地、不可逆转地发生着。
那天傍晚下雨,他又路过那辆黄车。雨水冲刷着车筐,里面积了混着油污的脏水,水面上漂着烟蒂。雨水顺着车架往下淌,流过的痕迹不是清亮的,而是拖出淡淡的黄褐色水渍,像脓。他忽然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。腐烂的肉,起初也只是颜色暗淡些,质地软塌些。你若不去碰它,它似乎也安分。可内里的分解从未停止,细菌啃噬,汁液渗出,直到整个结构垮掉,散发出宣告终结的气味。
这些黄车,不也正处在各自的腐败阶段么?从第一个零件失灵,第一处油漆剥落开始,衰败的进程就启动了。它们被遗忘在角落,承受日晒雨淋,承受人们的粗暴使用或冷漠无视。它们的“病”是外在的,更是系统性的。就像一块肉,离开了健康的肌体,失去了循环与呵护,变质是唯一的归宿。
老张想起以前胡同里修自行车的王师傅。哪辆车有异响,哪个螺丝松了,他耳朵一听,手里一掂,立马知道毛病在哪儿。他会给链条上油,给轮胎打气,把一辆旧车调理得顺顺当当。那时候的车,是有“生命”的,被照看着的。现在这些黄车呢?太多了,多到成了背景,多到没人细看它们的伤痛。它们从“工具”变成了“消耗品”,从“伙伴”变成了“数据”。我们只关心扫码、开锁、抵达,至于那具承载我们短暂行程的金属躯体是否正在某处悄悄呻吟,没人在意。
雨停了。那滩浑浊的积水还留在车筐里。老张走过去,掏出兜里的纸巾,把筐里的垃圾捞出来,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。他做这些没什么宏大理由,只是觉得,让腐败在眼前肆无忌惮地展开,心里头有点堵得慌。做完这些,他拍了拍湿漉漉的车座。车还是那辆破车,但至少,它车筐里的“腐肉”,被清走了。街道上车来车往,依旧喧嚣。那抹黄色在雨后湿漉的空气里,似乎也不再那么刺眼,反而透出点孤零零的、安静的疲惫。老张转身走了,没再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