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象回家99
大象回家99
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？我家小区隔壁那片荒了好几年的老林子，最近忽然热闹起来了。大清早的，总听见一阵闷雷似的脚步声，咚、咚、咚，震得窗户玻璃都跟着微微颤。起初大家伙儿还以为是哪家工地半夜施工，可探头一看，黑漆漆的林子，哪有什么挖掘机。
直到上个礼拜天，老张头牵着他那爱惹事的泰迪狗遛弯，狗突然冲着林子深处狂吠不止，紧接着，树影晃了晃，一个灰扑扑、小山似的身影，慢悠悠地晃了出来。我的天！是头大象！真真切切的大象！长鼻子一甩一甩的，耳朵像两把大蒲扇，步子不紧不慢，眼神里透着一股子……怎么说呢，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，终于瞧见自家门牌号的那种松快。
这消息，比春风跑得还快。不一会儿，林子边上就围了不少人，举着手机，又惊又喜，可谁也不敢靠太近。那大象也不怕生，用鼻子卷起一簇嫩灌木，有滋有味地嚼着，偶尔抬头望望我们这群两脚兽，那眼神平静得很，仿佛在说：“看啥看，我回自己家，不行啊？”
林业局和动物保护站的人很快来了，拉起了警戒线。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，戴着眼镜，盯着大象看了好久，又翻着手里的记录本，嘴里喃喃道：“奇了……真是奇了……”我们凑过去打听，他推了推眼镜，指着大象后腿上若隐若现的、已经模糊不清的烙印痕迹，说：“这象，编号99。看这体型和印记，起码是二十多年前，从这片区域迁走的亚洲象。那时候为了建设，象群栖息地碎片化，它们被迫往更深的山里去了。这么多年，迁徙路线早就变了，它怎么……怎么就自己摸回来了呢？”
“回家呗！”人群里不知谁接了一句。是啊，回家。这个词儿，听起来就暖烘烘的。我们这群人，为了买房安家，掏空六个钱包，背上几十年贷款，不也是为了个“家”么？这头被称作“99号”的大象，它心里惦念的那个家，或许就是这片林子曾经的模样——有它熟悉的气味，童年打滚的水塘，还有妈妈带它吃过的那片甜莎草。尽管这里如今高楼林立，车马喧嚣，但那股深埋在地脉里的记忆，恐怕从未在它心里褪色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“大象回家99”成了我们这片地方最动人的风景。它很安静，大部分时间就在林子里踱步，用鼻子抚摸老树的树皮，在以前可能是水坑 now 已经干涸的地方站上好一会儿，像是在缅怀什么。动物保护人员给它送水果和水，它也不慌不忙地接受。我们这些居民，也从最初的猎奇，变成了习惯性的守望。下班路过，总会朝林子里望一眼，看见那个安稳的身影，心里就莫名踏实。它像个沉默的邻居，提醒着我们一些被遗忘很久的事情。
老专家们忙坏了，他们调取历史卫星图，对比老档案，一点点拼凑着99号的“回家地图”。他们发现，这几十年来，随着我们这边退耕还林，生态廊道建设悄悄有了成效，一些绿色的“桥梁”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连接了起来。99号这趟孤独的旅程，或许并非误打误撞。它可能循着祖先留在基因里的古老地图，感应着植被、水源和地磁的细微变化，穿越了我们认为不可能穿越的现代文明障碍，完成了这场跨越时空的“寻根”。
这事让我想了很久。我们总在谈论发展，谈论改造世界，脚步快得恨不得飞起来。可一头大象，用它的缓慢与执着，给我们上了另外一课。它似乎在问：你们把家园建设得越来越庞大，越来越繁华，可是，有没有给那些原本就住在这里的生命，留一条可以回家的路呢？那条路，或许不需要多宽阔，但需要连绵的绿意，需要流动的活水，需要那么一点点不被打扰的宁静。这不仅是动物的生态廊道，或许，也是给我们自己内心留的一条路。
99号现在还在林子里。听说上头很重视，正在紧急论证，要扩大这片林地的保护范围，把它和远处的自然保护区通过绿化带连起来，构建真正的栖息地。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。回家，不是终点。让家成为一个能安心待下去的地方，才是所有奔波的意义。
傍晚，我又去林子边站了站。夕阳给万物镀了层金边，99号站在光影里，巨大的轮廓安稳如山。它的长鼻子轻轻扬起，吸了吸空气，那姿态，像极了一个人在熟悉的家门口，闻到了晚饭的香气。晚风穿过林梢，沙沙作响，仿佛在替这片土地，轻声说出一句：欢迎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