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戒和尚每晚停不下来渡空
破戒和尚每晚停不下来渡空
清水镇有座老庙，庙里有个和尚，法号渡空。这和尚最近可出了名——不是因为他佛法高深，而是因为他“破戒”。
说他破戒吧，又不太一样。他不沾荤腥，不近女色，每日照常诵经打坐。可一到夜里，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。庙门一关，他便揣上个小布包，悄没声儿地溜下山去，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，眼窝下两团青黑。这事儿慢慢就传开了，都说渡空和尚“每晚都停不下来”，准是犯了什么瘾，动了凡心。香客们指指点点，连庙里的老住持都摇头叹气。
可真相呢？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。
那晚月黑风高，我实在好奇，就猫着腰跟了他一回。只见他七拐八绕，没去那花花世界，反而钻进了镇子西头最破落的那片巷子。他在一扇快散架的木板门前停下，轻轻叩了叩。门开了条缝，探出个小脑袋，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，眼睛却亮得很。“渡空师父！”声音里透着欢喜。他应了一声，侧身进去，门又合上了。
我心里直犯嘀咕，扒着门缝往里瞧。屋里就一盏豆大的油灯，炕上躺着个咳嗽不止的妇人。渡空和尚正从他那宝贝布包里往外拿东西：一包草药，两把糙米，还有一本边角都卷起来的旧书。他把米放下，又去灶边生火煎药。等药的时候，他就坐在小凳上，就着那点儿光，给趴在旁边的小丫头念书上的故事。声音低低的，和白天在佛堂里念经的调子完全不同，像山涧里慢慢淌过的温水。
我愣住了，耳朵里全是那温和的讲述声，夹杂着小丫头偶尔的提问和妇人压抑的咳嗽。原来，他每晚“停不下来”的，是这个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那片巷子里，这样的门户有好几家。有孤寡老人水缸见了底，有卧病的汉子没钱抓药，还有像这小丫头一样，想念书却连学堂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的娃娃。渡空和尚那布包，像个百宝囊，今天装的是这家缺的盐，明天带的是那家娃的纸笔。钱哪来的？他把庙里分给他的那份微薄供养，还有自己多年攒下的一点体己，全换成了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。他念的那本旧书，是他自己年轻时看的杂记，如今成了给孩子们开蒙的“教材”。他说，佛渡有缘人，可眼下的饥寒病痛，才是最先要“渡”的关。
老住持后来也知晓了，望着渡空熬红的眼睛，长长念了句佛号，再没说过什么。戒律清规，是束己的绳尺，可若见了众生苦痛背过身去，那修得再清净，又渡了谁呢？渡空这“破戒”，破的是形式主义的枷锁，行的是最质朴的慈悲。他每夜行走在尘泥里，干的不过是“把米送到需要的人手上，把药煎到该喝的人嘴边”这样的小事。可这世间真佛法，有时候，不就是由这一点一滴、停不下来的善念汇聚成的么？
如今镇上人再说起伏空和尚，语气全变了。那“每晚停不下来”，不再是嘲弄，而成了一种带着敬意的惦念。他们知道，当夜色最深的时候，总有个穿着旧僧袍的身影，正提着一点微光，默默“渡”着人世间最具体的“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