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逃生游戏里挨颁海棠
在逃生游戏里挨颁海棠
老陈把那个破旧的头盔扣在脑袋上的时候，心里还在骂骂咧咧。什么最新沉浸式逃生游戏体验，朋友吹得天花乱坠，结果就这？一个看着像十年前二手货的设备。可钱都交了，不玩就亏了。
视线暗下去，再亮起来，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老式居民楼的走廊里。声控灯忽明忽灭，墙皮剥落，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。这环境做得，也太逼真了点儿。任务提示很简单：找到“海棠”，并带她离开这栋楼。限时六十分钟。
起初他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解谜游戏。找钥匙，躲躲那些行动迟缓的僵尸样狈笔颁，推开一扇扇吱呀作响的铁门。但很快，他觉出不对劲。这游戏的“惩罚机制”，有点邪门。不是掉血，也不是直接淘汰。一旦被那些黑影碰到，或者触发错误的机关，身体就会传来一阵极其真实的、剧烈的疲惫感和眩晕感，就像连续熬了叁个通宵，心脏突突跳，腿肚子发软，脑子跟灌了铅一样。他管这叫“精力剥夺”，比挨揍难受多了。
时间过去大半，他还在叁楼打转。就在他因为判断失误，又被一个从天花板落下的陷阱“剥夺”了一次，靠着墙大口喘气的时候，他听到了哭声。细细的，从走廊尽头那扇刷着绿漆的门后面传来。
他挣扎着挪过去，推开门。那是一间昏暗的卧室，窗台上摆着一盆花。一个穿着旧裙子的小女孩背对着他，蹲在角落。听到动静，她转过头来——脸上没有五官，平滑一片。老陈吓得差点叫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是海棠？”他硬着头皮问。
小女孩点了点头，伸手指了指窗台那盆花。他这才看清，那是一盆海棠，在这个灰败的世界里，开着不合时宜的、艳红的花。“带我走，”一个空洞的声音直接响在他脑子里，“但要带上它。”
得，关键道具。他过去捧起那盆海棠，沉甸甸的。就在他指尖碰到花盆的瞬间，整个房间的光线暖了一下，小女孩的脸上似乎也闪过一点模糊的轮廓。他好像明白了，这盆花，是“锚点”。
最后的逃生路成了噩梦。抱着花盆，他行动更不方便。那些黑影对海棠的光亮格外敏感，蜂拥而来。他连滚带爬，被“剥夺”得眼前一阵阵发黑，全凭一股“不能白花钱”的倔劲儿撑着。怀里那盆海棠，倒成了唯一的热源和慰藉，花瓣蹭在他脏污的手背上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。
终于看到一楼出口那点惨白的天光时，他只剩下一丝血皮。怀里的海棠似乎又亮了一些。他用尽最后力气，撞开那扇吱嘎作响的单元门，跌进光里。
头盔被摘掉，他回到现实，浑身冷汗，像真跑了五公里。朋友凑过来：“咋样？刺激不？”
老陈半天没说话，心脏还在狂跳。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，总觉得指尖还残留着触碰那粗糙陶土花盆的质感，以及那抹红色带来的、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。这游戏，玩的不是逃生，是“负重”。那盆你必须护着的海棠，是软肋，好像……也是让你能坚持下去的那么一点点理由。
他灌了口水，压了压惊。“邪门，”他对朋友说，“下次……下次再说吧。” 可脑子里却忍不住想，如果当时松手丢下那盆花，自己是不是能跑得更快点儿？但那样的话，就算逃出去了，还算“完成任务”吗？他没答案。只觉得那盆海棠，比任何追在身后的怪物，都更沉地，压在了他记忆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