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的妈妈了巴巴鱼饭
年轻的妈妈了巴巴鱼饭
厨房里飘出的那股子味道,真是说不清道不明。不是菜市场鱼摊的腥,也不是锅里热油的香,倒像是……嗯,像是海风混着点儿烟火气,再掺上那么一丝手忙脚乱的焦躁。我靠在门框边,看着小雅——我那位刚升级当妈不到半年的闺蜜,正跟一条银光闪闪的巴浪鱼较劲。
“这鱼,怎么就跟活的一样滑溜!”她嘟囔着,手里的刀有点不知从哪儿下手的犹豫。案板旁摆着手机,屏幕亮着,是某个美食博主的视频教程。可教程里行云流水的动作,到了她这儿,全成了慢动作回放,还带卡顿的。孩子在小床里咿呀了一声,她的眼神瞬间就飞过去一半,手上动作更乱了。
这“了巴巴鱼饭”,是她老家沿海小镇的叫法。“了巴巴”不是什么文雅词儿,大概就是形容东西被折腾得有点皱巴、不那么齐整的样子。用她的话说,就是“费劲巴拉做出来的一碗鱼饭”。以前听她提过,这是她妈,也就是孩子外婆的拿手活儿。新鲜海鱼,简单腌制,和米饭一同焖煮,鱼肉的鲜汁慢慢渗进米粒里。出锅时,鱼肉或许不那么完整漂亮,但那滋味,是稳稳当当落进胃里的熨帖。
可现在轮到她自己做。鱼是超市买的冰鲜货,时间是被婴儿哭声切得七零八碎的片段。她想复刻那个味道,可总觉得哪儿不对。盐是不是多了?火是不是急了?米粒吸饱了汤汁,但好像少了点什么魂儿。
“你说,”她忽然转过头问我,鼻尖上还沾着点亮晶晶的汗,“我妈当年做这个,怎么就那么顺手呢?我记忆里,她好像总是轻轻松松,饭就好了。”
我没接话。我想起我自己的妈。哪个孩子记忆里的妈妈,不是轻轻松松就变出一桌饭菜的超人呢?我们看不见那“了巴巴”的过程——那些被生活琐事打断的尝试,那些味道拿捏不准的忐忑,那些在厨房里独自面对一堆生鲜食材时的生疏与坚持。那份“家常味道”的传承,从来不是菜谱的简单传递,它更像是一场接力,接过手的瞬间,才明白上一棒那份看似从容的力道有多沉。
锅盖边沿开始冒出绵密的白汽,鱼的鲜香终于压过了其他,变得清晰起来。小雅把孩子抱在怀里,轻轻摇晃着,眼睛却还盯着那口“噗噗”作响的锅。这一刻的她,身上有种奇妙的重迭感。一边是那个还被自己妈妈当小孩惦记着的女儿,一边是怀里这个小小生命全部依赖的母亲。这种身份的夹层,大概就是“传承”发生的最真实的现场吧。味道的纽带,就在这烟火气里,悄悄打了个结,把叁代人系在了一起。
饭终于好了。她舀出一碗,鱼确实有些碎,米饭的软硬也并非完美。她尝了一口,细细地嚼,眉头先是微微蹙着,然后慢慢舒展开。“好像……有点那个意思了。”她又喂了一小口米糊给孩子,孩子舞动着小手,嗯嗯地表示欢迎。
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,厨房的灯暖暖地亮着。一碗“了巴巴”的鱼饭,摆在了桌上。它不完美,甚至有点笨拙的痕迹,但那份热气腾腾的用心,是实实在在的。所谓的“家常味道”,或许从来不是某个标准化的美味模版,它恰恰就是这份在忙乱中努力打捞记忆、在生疏中尝试给予温暖的“了巴巴”的过程本身。
小雅笑了,有点不好意思,又有点如释重负。“下次,下次肯定会更好点儿。”她说着,眼里亮晶晶的。我知道,这碗鱼饭的滋味,从今天起,开始真正属于她了。而那个对于“家”的味道拼图,又有一小块,被温柔地嵌入了新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