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壶神女录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2:58:12 来源:原创内容

玉壶神女录

老陈头在古玩市场角落的摊子上,看见那把壶的时候,太阳都快下山了。摊主是个面生的外地人,急着收摊,壶就随意搁在一堆瓶瓶罐罐旁边。壶身是青白玉的料子,蒙着层灰扑扑的土沁,造型也说不上多精巧,像个敦实的胖梨。唯独壶盖钮子,雕成个蜷卧的小兽,眉眼隐约有几分像人。老陈头心里一动,鬼使神差地,花了半个月的退休金把它抱回了家。

回家后,他仔仔细细地清理。清水刷过第叁遍时,壶身那层灰蒙蒙的东西忽然就化了,露出里头温润如羊脂的玉质来,对着灯光,里头竟好像有云絮似的纹理在缓缓流动。老陈头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眼花了。夜里,他把壶放在床头小几上,睡得不甚踏实。迷迷糊糊间,仿佛听见极轻的叹息,像一缕烟,从壶嘴那儿飘出来。

第二天醒来,怪事就发生了。老陈头独居,阳台上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兰花,一夜之间抽了挺多碧绿的新叶子,有一盆甚至鼓出了花苞。他以为自己记错了,也没太在意。直到接下来几天,他多年的关节疼莫名其妙松快了许多,屋子里总萦绕着一股清冽的、雨后竹林似的香气,怎么都找不到来源。他的目光,渐渐落在那把玉壶上。

他开始留了心。一个午后,他假装午睡,眯着眼缝观察。阳光斜斜照在壶身上,那玉里的“云絮”流动得快了些。接着,壶口上方空气似乎微微扭曲,浮现出一个极淡、极淡的虚影,似是个古装女子的轮廓,只有一瞬,便散了。老陈头的心砰砰直跳,不是怕,反倒有种莫名的、安静的喜悦。

自那以后,他习惯了和这把壶相处。每天午后,用山泉水细细擦一遍壶身,算是“打招呼”。壶呢,似乎也有回应。老陈头侍弄的花草格外精神,屋里空气总是清新怡人,连心境都变得平和开阔。他有时对着壶自言自语,说说早市的菜价,说说巷口新开的店铺,壶当然不会回答,但他总觉得,它在听。这种玄妙的联系,让老陈头的生活像一潭静水被注入了灵动的生机。他琢磨,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“养器”,器物有了灵性,反过来也滋养人。

日子就这么流淌着。直到有个周末,他儿子一家回来吃饭。小孙子顽皮,满屋跑闹,一眼看中了这把玉壶,伸手就要去抓壶盖上的小兽钮子。老陈头还不及阻拦,孩子的手已经碰了上去。刹那间,那玉壶的光泽仿佛暗了一暗,壶身微微发凉。老陈头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轻轻拿开孙子的手,把壶挪到高处。那一整天,他都觉得有些心神不宁,屋里那股惯有的清冽香气,似乎也淡得几乎闻不到了。

夜深人静,家人散去。老陈头将壶小心地捧在手里,用柔软的细布反复擦拭,心里有些歉然,又有些说不清的担忧。他低声道:“孩子不懂事,莫怪莫怪。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玉壶在他掌心,似乎又慢慢回暖,恢复了那种温润的触感。

后来,老陈头再没把壶拿出来示人。它静静地待在书房一隅,像个沉默的老友。老陈头明白了,有些灵物,要的是一份清净的懂得,一份不打扰的守护。人与物的缘分,深了,便生出一种无声的牵绊和照拂。这壶是不是真住着一位神女,他不再去探究。他只知道,自从它来了,他那颗被岁月磨得有些粗糙的心,好像被那玉质的温润,慢慢熨帖得柔软而安宁了。这大概,就是最好的相遇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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