菊内留香罢虫濒金银花露
菊内留香
老李家的院子里，那几盆菊花今年开得格外好。不是那种张扬的、一大簇轰轰烈烈开给你看的样子，而是一朵一朵，从容不迫地舒展开花瓣。凑近了，能闻到一股极淡的、清冽的香气，像是把秋天最干净的那部分凝在了里头。这香气很怪，你不专门去寻它，它仿佛不存在；可你静下心来，它又幽幽地钻进鼻尖，留在心里，久久不散。这大概就是“留香”的意味吧，好东西，从来不咋咋呼呼。
我正瞧着花出神，屋里传来老伴的声音：“别光看啦，给你泡了茶，金银花露，清热下火。”一只温热的杯子塞到我手里。低头一看，玻璃杯中水色清亮，几朵小小的金银花浮沉其间，热气袅袅，带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香——那是带着一丝微甘的药草香，鲜活而直接。呷一口，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，方才看菊时心里那点莫名的、属于秋的燥，仿佛一下子被抚平了。
两种香气，一种生活
我端着杯子，目光在院里的菊和杯中的金银花之间来回。这可有意思了。一个在风里，香气要静心才能捕捉，像一位含蓄的旧友；一个在水里，香气随着热气扑面而来，直白地关心着你的身体。它们看似不相干，却又在这个平凡的午后，在我的小院里和我这个人身上，奇妙地会合了。
菊花茶的妙处，恐怕就在这份“留”的功夫上。它不争不抢，甚至有点“孤芳自赏”的劲儿。你得有那份闲心，有那份慢下来的从容，才能成为它的知音，接住它那份欲说还休的美意。这份香气，是与时间和心境挂钩的。而金银花露呢，更像是一位爽利的热心肠。你上火了，喉咙痛了，它便毫不犹豫地来帮忙，把它那份清热解毒的劲儿，明明白白地交给你，见效快，不绕弯子。
你说，这像不像我们过日子需要的两种智慧？一方面，总得有些雅趣，有些需要耐心品味和珍藏的东西，让生活不至于干巴巴的。就像这菊香，它不顶饱，不解渴，可没了它，日子就少了许多回味。另一方面呢，又得有些实实在在的、能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，踏踏实实地照顾好自己和家人。就像手里这杯金银花露，平常也许想不起它，可真需要时，它就是最妥帖的关怀。
老伴又在屋里叨叨，说我最近看手机太多，眼睛都红了，让我多喝点这个。我笑着应了。可不是嘛，这杯里的东西，看得见摸得着，是实实在在的牵挂。而院里那些菊花，没人叮嘱我非得去看，可我自己就是愿意在它们跟前站一会儿，什么也不想，就觉得舒坦。这大概就是一种平衡吧。生活不能光飘在雅致的香气里，那样太虚；也不能只埋头于实际的效用，那样太闷。
杯中的水渐渐温凉，金银花的香气也沉静下来，和口中残留的微甘融在一起。院子里的菊花，在午后渐斜的光线里，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边。风来了，它们轻轻摇曳，那清冽的香气似乎又隐约可闻。这一刻，口中的润，眼中的景，心里的静，仿佛被这两种不同的香给穿了起来。它们没说话，却好像道出了过日子的真谛：该实在时实在，该留白时留白；关心身体，也安顿心神。这日常的哲学，就藏在这一菊一饮之间，平平淡淡，却自有味道。壶里的水又开了，热气顶得壶盖轻轻响动，该续一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