嫂子同居的日子
嫂子同居的日子
那天下着雨,嫂子拖着个大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。她扯出个笑:“你哥出差半年,家里水管爆了……能借住阵子不?”我愣了两秒,慌忙侧身让路。玄关一下子被箱子占满了,空气里有潮湿的尘土味儿。
说实话,心里挺别扭的。我和这个嫂子其实不算熟,她嫁给我哥叁年,见面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。现在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,想想都尴尬。头几天,我俩像活在默片里,客厅碰见就点点头,各自缩回房间。厨房水槽里,我的泡面碗和她的咖啡杯泾渭分明地摆两头。
转机是在一个周末早上。我通宵赶方案,昏沉沉出来倒水,看见她蹲在阳台,对着盆蔫了的绿萝发愁。“这叶子,怎么救都往下耷拉。”她没抬头,像在自言自语。我凑过去看了看,“水浇多了,根可能有点烂。”她诧异地看我,“你还懂这个?”我挠挠头,“以前养死过好几盆,交的学费。”她噗嗤笑了,眼角有细细的纹路。那盆绿萝成了我们第一个共同话题。
住久了才发现,嫂子是个特有生活劲头的人。她改造了我的速食生活——冰箱里开始出现包好的馄饨,贴着“夜宵”的便签;洗衣篮里乱扔的衣服,不知何时被迭好放在了床头。有回我感冒,半夜出来找水,看见厨房灯亮着,她正守着个小砂锅,轻轻搅着里面的白粥。“看你晚上没怎么吃,”她背对着我说,“喝点热的,发发汗。”那粥糯得很,暖意顺着食道往下,熨帖了整个胸腔。我突然觉得,这房子里好像多了点……家的温度。
当然也有摩擦。比如她对声音特别敏感,我晚上打游戏得戴耳机;而我嫌她总把洗手间弄得太香,熏得头晕。但这些细小的不适,慢慢都被一种微妙的默契消化了。我们会默契地错开洗漱高峰,会在超市顺手带对方提过的零食。这种磨合,像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,被日子慢慢冲刷得能挨在一起了。
有天晚上,我俩窝在沙发看老电影。片子放到一半,她忽然轻声说:“其实刚来那会儿,我挺怕你觉得我麻烦。”我盯着屏幕没转头,“我也怕你觉得我这人难相处。”静了几秒,我俩都笑了。窗外的路灯透过百叶窗,在墙上划出一道道暖黄的光栅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血缘让一家人成为亲戚,而真正让彼此成为家人的,是这些琐碎、真实、带着烟火气的相互照料。
哥快回来的前一周,嫂子开始慢慢收拾东西。阳台那盆绿萝活过来了,新长的叶子油绿油绿的,朝着光的方向伸展开。有天我下班回来,看见她正对着那盆绿萝拍照。听到动静,她转头笑笑:“留个纪念。这段日子……谢谢啊。”我说不出什么漂亮话,只点点头。心里却清楚,这段原本让人忐忑的同居日子,早已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,在深夜厨房的那碗热粥里,悄悄织成了另一层意义上的亲情。
后来我哥回来了,嫂子搬走了。家里恢复原样,甚至更安静了些。但那盆绿萝留在了阳台,长得愈发茂盛。每次浇水的时候,我总会想起那个下雨的傍晚,和之后这一百多个交织着生疏与温暖的日子。有些关系就是这样吧,不走得这么近,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细腻的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