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空桥矿第26集
苍空桥矿第26集
老张蹲在矿洞口那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，手里的旱烟明明灭灭。远处的山峦在晨雾里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，像沉睡巨兽的脊背。他眯着眼，盯着那条新开的岔道口，心里头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，又冒出来了。
这矿上，最近邪门事儿有点多。先是叁天前，叁号巷道里那盏用了五六年的老矿灯，好端端地自己灭了，怎么点都点不着。接着是昨晚，守夜的伙计硬说听见岔道深处有敲击声，不急不缓的，可等大伙抄起家伙过去，那声音又没了，静得能听见自己个儿的心跳。矿工们嘴上不说，可眼神里都藏着点东西。这地方，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。
新来的技术员小李，戴着副眼镜，正捧着图纸跟王工头比划。“王头儿，按这岩层样本和走向看，咱们这方向没错，储量应该就在前面。就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扶了扶眼镜，“就是这岩壁的纹理有点怪，太规整了，不像天然形成的。”
“规整？”王工头嗓门大，接过图纸横竖看了几眼，“挖了二十年煤，石头还有听话长齐整的？管它呢，机器能进去，家伙什儿能下去，就是好巷道！”他拍了拍小李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让小伙子趔趄了一下。可老张看见，王工头转身往洞口走的时候，脚步特意绕开了地上那摊从新巷道渗出来的、清亮得不寻常的积水。
午后的太阳毒辣辣的，晒得矿区的铁皮屋顶哐哐作响。巷道深处，钻机的轰鸣声闷闷地传出来，听着让人心里发慌。突然，那声音毫无征兆地停了。不是正常的关机，而是像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。紧接着，里面传出几声变了调的呼喊。
外面的人心里一紧，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里冲。老张跑在最前头，矿灯的光柱在幽暗的通道里乱晃。赶到作业面，只见几个伙计呆立在原地，钻头前面，不是预想中的黑色煤层，也不是坚硬的岩石，而是一大片……无法形容的“墙”。
那墙面是一种沉静的暗银色，触手冰凉，光滑得没有一丝接缝，泛着一种极其微弱、仿佛自身在呼吸的柔光。它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前方，把钻头死死地“咬”住了。更奇的是，靠近了看，那墙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、流沙一样的暗纹在缓慢移动，看久了，人竟有点头晕。
“这……这他妈是啥玩意儿？”一个年轻矿工声音发颤。没人回答。王工头铁青着脸，伸手摸了摸那墙面，触电似的缩回来。“不是铁，不是石头……”他喃喃道。小李蹲下身，用地质锤小心地敲了敲，发出的是一种沉闷的、仿佛被吸收掉的“噗”声，完全不是金属或岩石的脆响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，整个矿区都知道了——二十六号巷道，挖到了“怪东西”。上面很快来了人，穿着不像普通工程师，带着一堆叫不出名字的仪器。他们封锁了那片区域，只允许极少数人靠近。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，好奇、不安、还有一丝隐约的兴奋，在工棚和食堂的饭桌上悄悄流传。
老张被叫去配合问话，因为他是最早发现巷道“不对劲”的人之一。问话的人很客气，问题却绕来绕去：最早觉得哪里不对？听到的声音具体什么样？那摊水有什么特别？老张一五一十地说了，末了，他憋不住，问了一句：“同志，那墙……到底是个啥？咱这矿，还能往下开吗？”
对方合上笔记本，笑了笑，那笑容客气却隔着点什么。“老师傅，放心，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罕见的地质构造，具体还得研究。矿当然要继续，都是为了建设嘛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微转，“在专家组得出结论前，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，也不要对外传播不实信息。稳定生产，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日子好像恢复了平静，机器又在别的巷道响了起来。但那面“墙”还在那里，像一个沉默的秘密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知情人的心底。小李的图纸上，多了一个用红笔圈出的、没有标注的禁区。王工头抽烟抽得更凶了，夜里查岗，总会不自觉地在那条被封住的岔道口多站一会儿。
这天夜里，轮到老张守后半夜。万籁俱寂，只有山风吹过矿洞口的呜呜声。他提着矿灯，例行巡逻。走到离二十六号巷道封锁带还有十几米的地方，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。灯光扫过地面，他忽然愣住了——那摊曾经清亮得不寻常的积水，非但没干，面积好像还扩大了那么一点点。而在水渍边缘的尘土上，他清晰地看到，有几个非常陌生的、绝非矿工靴印的浅浅痕迹，脚尖朝着巷道深处。
风好像一下子停了。老张举高矿灯，光束投向那片被帆布和警戒线遮挡的黑暗。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，什么也听不见。可他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这个他们挖了几十年、再熟悉不过的山腹，自从碰到那面“墙”之后，似乎就悄悄打开了一扇门，一扇他们看不懂、也关不上的门。矿还得开，生活也得继续，但脚下这条路的尽头，究竟通向哪里，恐怕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