婷婷 丁香六月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9:44:22 来源:原创内容

婷婷

说起来,那是六月初的事。天气刚刚热起来,空气里总浮着一种懒洋洋的、叫人提不起劲儿的黏稠感。我住的巷子口,不知谁家院墙里,斜斜地探出几簇丁香。花开得正盛,一嘟噜一嘟噜的,颜色是那种淡淡的紫,像被水晕开的颜料。香味呢,不浓,但飘得远,一阵风过,那清冽又带点微苦的气息就钻进鼻子里,整个人都跟着清爽了几分。

我就是在那棵丁香树下,第一次遇见婷婷的。她抱着一摞书,正踮着脚,想去够一枝开得最高的花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在她白色的衬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那画面,安静得就像一幅画。我本打算悄悄走过去,不打扰这份美好,谁知她一个转身,书没抱稳,“哗啦”一下全散在了地上。

“哎呀!”她轻呼一声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。我俩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书,指尖偶尔碰到一起,又迅速分开。她的书大多是些文学类的,有一本诗集还夹着干枯的叶子当书签。就是那会儿,我知道了她的名字。她说她叫婷婷,就住在巷子深处那个爬满爬山虎的老院子里。“这花真香,就是不好够。”她说着,又抬头看了看那枝丁香,眼神亮晶晶的。

丁香与六月

打那以后,我路过巷口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。有时能遇见她,有时只有满树的丁香在风里轻轻摇曳。遇见时,我们就简单聊几句。聊刚读过的书,聊学校里烦人的功课,聊六月里变幻莫测的天气——刚才还晴空万里,转眼就可能落下几滴急雨。她说话声音轻轻的,像丁香的味道,不疾不徐,却总能说到人心里去。

她说她最喜欢六月,说这是个充满可能的月份。夏天刚刚拉开序幕,一切都不晚,一切都来得及生长。她说这话时,我们正并排坐在巷子口的石阶上,傍晚的风吹过来,带着白日里残留的暖意和愈发清晰的丁香气息。我忽然觉得,这平常的巷子,因为这花,因为这个人,变得有些不一样了。空气里弥漫着的那种可能性,具体是什么,我也说不上来,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这六月的风吹得鼓胀胀的。

有一次,她递给我一个浅紫色的小布袋,说是自己缝的,里面装着几朵她晾干的丁香花。“香味能留很久,”她说,“闻到它,就能想起这个六月。”我接过来,那股熟悉的、微苦的清香隐隐约约地透出来。这大概就是记忆的味道吧,我想。它不张扬,却格外持久,在往后的很多个瞬间,都可能被某个似曾相识的气味忽然唤醒。

六月的日子过得飞快,像指缝里漏下的细沙。丁香的花期渐渐过了,那浓郁的紫色淡了下去,香气也一日日变得稀薄。婷婷说,她要和家人出一趟远门,可能要去很久。她没有说具体去哪儿,我也没有追问。告别那天,我们依然站在那棵丁香树下,树上只剩下些零星的、褪了色的花瓣。

“花总会再开的。”她笑着说,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离别的愁绪,倒更像是陈述一个笃定的自然规律。我点点头,把手心里那个装着干丁香的小布袋握紧了些。是啊,花开花落,本是寻常。这个六月的相遇,连同那清冽的芬芳,或许就像这丁香的花期一样,短暂却注定会在每年的这个时节,被重新记起。

巷子口的丁香树如今又绿意葱茏,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的绽放。我偶尔还会路过那里,会停下脚步看一会儿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难以捕捉的、微苦的甜香。婷婷,丁香,六月,这叁个词不知怎的,就在我脑海里缠绕在了一起,成了对于那个初夏的、唯一而鲜明的注解。它不讲什么深刻的道理,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,像书页间那枚干枯的、形状完好的丁香书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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