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悔瓶5》荡秋千
《金悔瓶5》荡秋千
后院的秋千架，是老陈头去年用旧木料钉的。两根柱子立得不太稳当，人坐上去就吱呀吱呀响。他孙子小宝偏就爱玩这个，一放学就蹬着小腿往高处荡，笑声能传过整条巷子。老陈头就蹲在门槛上看着，手里那本翻毛了边的《金悔瓶5》半天也没翻一页，心思全跟着那秋千晃悠呢。
这书是他从旧书摊淘来的，封皮都没了。老陈头识字不多，断断续续看了小半年，情节倒摸了个大概。里头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，他看不大明白，就觉得写得真，真得扎人。尤其是看到西门庆在花园里推着潘金莲荡秋千那段，他总觉得那秋千绳子上拴着的不是木板，是人心，一下高一下低，没个着落。
“爷爷，推我一把！”小宝喊他。老陈头放下书走过去，手搭在孙子背上，轻轻一送。秋千荡起来了，带着风。他忽然就想，书里那个秋千，怕也是这么晃的。潘金莲裙角飞扬起来的时候，心里在想啥？是怕摔下来，还是巴不得飞到天上去，再不用回那憋屈的院子？这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书里写那场景，字字都带着股说不清的劲儿。说是玩闹，底下却像藏着暗流。秋千这玩意儿，有意思。它让你脚离了地，尝到点飞的滋味，可绳子终究攥在别人手里，或者拴在逃不掉的架子上。那份快活是悬空的，落下来的时候，心也跟着一沉。老陈头咂摸着这个理，觉得这大概就是那本书最勾人的地方——它不直接说教，就把那点人生的悬空感，藏在秋千起落之间，让你自个儿品。
小宝越荡越高，笑声像银铃子。老陈头赶紧喊：“慢点儿！当心！”他想起书里西门庆说的那句“我在下面接着”，接得住吗？怕是接不住。那本书里的人，大多活在一股虚火上，追求的都是些烫手却握不牢的东西，钱财、情欲、面子，样样都像秋千荡到最高处看到的风景，晃一眼就过去了，抓不住。最后落个白茫茫大地，啥也没剩下。这种欲望投射，老陈头觉得，古今没啥两样。
太阳斜了，把秋千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晃。老陈头叫小宝下来，孩子不情愿，小脸通红，额头上都是汗珠。“再高能高到哪儿去？”老陈头拿毛巾给他擦脸，“再高，不还得回来？”这话像是说给孙子听，又像是说给自己。
他拿起那本《金悔瓶5》，拍拍封底的灰。这书被很多人说是“邪书”，可他看来，倒像面镜子，照出人心角角落落那点暗与光。那些人物拼命想往高处荡，争一口气，夺一份利，求一时欢，那份劲头，现在的人就没有吗？只是换了个名目罢了。秋千还是那个秋千，荡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。书里那股子世俗悲欢的味儿，隔着几百年，依然呛鼻子。
晚饭时分，巷子里飘起炊烟。秋千静静垂着，不动了。老陈头想，明天小宝还得去荡，孩子嘛，就图个一时高兴。而他自己，大概还会蹲在门槛上，看几页书，再看看秋千。有些道理，就像秋千架子那两根深埋地下的桩子，面上看是木头在晃，底下，得有个根撑着才行。至于那本书，他还没看完，也不急着看完了。有些滋味，得慢慢咂摸，像嚼一枚橄榄，涩过后，才有点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