媳妇和公么在厨房
媳妇和公么在厨房
厨房的灯总是亮得早。天刚蒙蒙亮，李大爷就窸窸窣窣地起来了。他轻手轻脚，怕吵醒还在睡的儿子儿媳。可刚推开厨房门，里头灯已经亮了，灶上坐着小锅，冒着丝丝白气儿。儿媳妇小芸系着围裙，正往锅里看呢。
“爸，您怎么起这么早？”小芸一回头，笑了，“我正熬小米粥，想着您胃不好，喝点养胃。”
李大爷“哎”了一声，搓搓手，有点不知该站哪。这厨房，曾经是他和老伴的天下。老伴走后，他习惯了一个人在这儿转悠，煮碗面条，热个馒头。儿子娶媳妇后，厨房的“主权”好像就慢慢移交了。柜子里多了好些他不认识的瓶瓶罐罐，炒菜的油也从厚重的大豆油换成了清亮的橄榄油。他不太习惯，总觉得少了点“锅气”。
“我……我来看看，有没有要帮忙的。”李大爷说着，眼睛瞟向角落里的那个老砂锅。那是老伴最爱用的，煨汤特别香。
小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心思一转：“爸，您来得正好。我正想用那个砂锅试试，炖个排骨山药汤。可这老砂锅，我怕我火候掌握不好，您能教教我吗？”
这话像把钥匙，轻轻拧开了李大爷心里某个角落。他眼睛亮了亮，走过去，像对待老伙计似的摸摸砂锅沿。“这个啊，得先用小火慢慢热，不能急。性子急，它可就裂给你看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熟练地接水，清洗，把砂锅坐到火上。小芸就在旁边看着，递山药，递焯好水的排骨。
蒸汽渐渐升腾起来，模糊了两个人的脸。李大爷的话匣子也打开了，说起老伴以前怎么用这锅炖汤，火要多大，什么时候撇浮沫。小芸听着，不时点头，问一句：“那盐是最后放吧？”
“对喽，最后放，肉才嫩。”李大爷应着，心里那点生疏和别扭，好像也跟着浮沫被撇去了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。厨房成了他们最常碰头的地方。李大爷发现，小芸虽然喜欢用新式厨具，但对他那些“老理儿”并不排斥。他教她怎么挑新鲜鲫鱼，怎么煎才不破皮；小芸呢，则教他用空气炸锅热剩菜，酥脆还不油腻。有时候，为了一盘红烧肉该不该放糖，俩人还能辩论上好几句，一个说“提鲜”，一个坚持“就得是咸香”。争完了，相视一笑，各自尝一口对方的“作品”，味道竟也都不赖。
那天下午，李大爷从老伙计那儿得了一包上好的干香菇，宝贝似的揣回来。一进门，就看见小芸对着手机发愁，面前摆着一块漂亮的牛腩。“爸，您看这网上教程，说得先这样再那样，我都给看糊涂了。”
李大爷凑过去瞅了一眼手机屏幕，摇摇头：“花里胡哨的。好牛肉，简单做就香。你把香菇泡上，看我的。”他挽起袖子，露出难得的“当家”气势。小芸乐得清闲，泡好香菇，就在一旁剥蒜、切姜，当起了下手。
油锅烧热，下姜蒜爆香，牛肉块倒进去，“刺啦”一声，香气猛地窜起来。李大爷颠着锅，动作不像年轻时那么利索了，但架势还在。小芸看着，忽然觉得这背影，和记忆中自己父亲炒菜的样子，重迭了一下。她没说话，只是把泡好的香菇递过去。
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醇厚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。儿子下班回来，鼻子一吸：“嚯，真香！谁的手艺？”
李大爷和小芸同时开口——“你爸（爸）炖的！”说完，俩人都愣了一下，然后一起笑了。那笑声混在炖肉的香气里，暖融融的。
饭桌上，儿子吃得头都不抬。李大爷嚼着软烂的牛肉，心里踏实。他慢慢明白了，这厨房啊，从来就不是谁的地盘。它像这口老砂锅，冷清的时候，就显得空落落；一旦升起了火，添了水，放进了各样的食材，用耐心慢慢煨着，总能交融出一锅好滋味。这滋味里，有老的经验，有新的尝试，有小心翼翼的靠近，也有不知不觉的接纳。
窗外的天渐渐黑了，厨房的灯却显得格外温暖。明天早上，灯大概还是会早早亮起。或许是小芸在熬粥，或许李大爷想煮点醪糟鸡蛋。谁知道呢？反正，厨房的门总是开着，灶上的火，总有人会接着点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