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久伊人狼
久久伊人狼
老张头蹲在村口的磨盘边,抽着那杆油光发亮的烟枪,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那山里头,怕不是还有东西。”这话说得没头没尾,却让几个听闲话的后生心里咯噔一下。他说的“东西”,指的不是野猪,也不是黑熊,是更老辈人嘴里传下来的——狼。可这年头,谁还见过真狼呢?年轻人只当是老人家的糊涂话,笑笑也就散了。
但李牧不一样。他在城里读了几年书,学的是生物,偏偏对这些老传说上了心。他总觉得,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里,藏着比书本更真实的“生态密码”。暑假回村,他缠着老张头问东问西。老张头被磨得没法子,眯着眼望向远处雾气缭绕的苍莽山,慢悠悠开了口:“不是普通的狼……老人们讲,那东西通点灵性,认地方,也认人。早几十年闹饥荒,它偷过牲口,可没伤过村里娃。后来山砍得凶,它就没了影。都说它走了,可我觉着,它只是‘藏’起来了。”
“藏?”李牧追问。
“嗯,藏。”老张头吐个烟圈,“像咱这的老石头,看着不起眼,可地底下连着根呢。那东西,怕是也和这山连着根。它认得这片水土的气味,认得那些老林子、老岩洞。只要根还在,它迟早得回来瞅瞅。”这番话,带着点泥土和烟叶混合的朴拙智慧,让李牧心里一动。他隐隐感觉到,老张头说的,是一种超越了动物本能的、近乎执念的“故土牵连”。
李牧决定上山看看。不是那种大张旗鼓的考察,就是一个背包,一台旧相机。头几天,除了鸟叫虫鸣,啥也没有。直到第五天黄昏,他在一个背风的岩石坡下,发现了一些痕迹——几个模糊的爪印,嵌在干硬的泥里,旁边还有几缕灰褐色的毛发。他的心猛地跳快了。这爪印,比狗的大,形状也更狭长。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毛发,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,好像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串沉睡多年的密码。
那晚,他在半山腰的守林人旧屋里过夜。山风刮得木窗嘎吱响,远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悠长嚎叫,忽远忽近。他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老张头的话。那种“故土牵连”,到底是什么?是记忆吗?还是某种刻在血脉里的导航图?对于一种几乎被认为消失的动物,是什么力量,或者说是什么“念想”,让它可能重新回到这片已然陌生的山林?
接下来的日子,李牧扩大了范围。他不再仅仅寻找实体证据,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山。哪里还有残存的小片原始林,哪里有不为人知的水源,哪条兽径似乎还有隐约的使用痕迹。他像在拼一幅残缺的拼图,而线索,就藏在老一辈人的只言片语和山本身的样貌里。这个过程挺磨人,有时也觉得是不是自己魔怔了,对着几个爪印瞎想。
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后的清晨。空气清冽得刺肺。在一处向阳的山脊,隔着淡淡的晨雾,李牧看到了它——一个灰色的身影,站在对面崖壁的突出岩石上,正朝着山谷方向凝望。距离不近,看不清细节,但那剪影的轮廓,瘦削、挺拔,带着一种野性的警觉与沉静,绝不是狗。它在那里站了足足有一分钟,然后缓缓转身,没入背后的密林,消失得无声无息。
李牧没有试图追赶,甚至没有立刻举起相机。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,心里头翻江倒海。那一刻,老张头的话无比清晰地回响起来。它回来“瞅瞅”了。瞅瞅这片变了样的故土,瞅瞅那些它或许还记得的气味与声响。这种回归,或许并非种群繁衍的壮举,更像一次孤独的、沉默的“探访”。是一次深植于本能与记忆中的“故土牵连”的确认。
下山后,李牧把毛发样本送检,结果证实属于狼。他没有急着发论文,也没有告诉太多人。他时常想起那个晨雾中的身影。它或许不会再频繁出现,或许只是这变迁山野里一个即将逝去的幽灵。但它的出现本身,就像一块活着的化石,印证着这片土地曾经完整、强韧的生态链条,也印证着那种看不见摸不着,却真实存在的“故土牵连”。
后来,李牧跟着村里的护林队,参与了一些封山育林的巡护工作。他比以前更沉默,也更踏实了。有时候巡山到那个山脊,他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,朝对面望一会儿。他知道,有些存在,无需亲眼见证日日出现。只要知道它可能还在某处,守着它的“根”,这片山,这片记忆,就仿佛多了一分沉甸甸的、活着的重量。那重量,就叫“久久”,长久地,与这片土地上的风、树、石头,以及像老张头那样的人的记忆,缠绕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