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很
天天很
你有没有那么一刻，觉得日子像复印机里吐出来的纸？一张，又一张。天天很忙，天天很累，天天好像都一样。早晨的闹钟，通勤的路，相似的工作餐，和傍晚那盏等你归家的、有点单调的灯。这“天天很”后面，好像总能自动补上一个“忙”字，或者“烦”字。
我有个朋友，前阵子就这么念叨。他说，感觉自己像个陀螺，被看不见的鞭子抽着转，停不下来，也不知道为了啥转。我们坐在街边小店，他搅着那杯快凉了的咖啡，眼神有点空。我问他，那你记得上周叁午饭吃了啥吗？他愣了半天，摇摇头，笑了，说谁记得那个。你看，问题或许就在这儿。我们总说日子重复，可连“重复”本身，都模糊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影子，记不住细节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。那时候，“天天很”后面跟着的，可是完全不同的词。天天很盼着放学，天天很馋巷口那根冰棍，天天很怕数学课被点名。日子也重复，上学放学，但每一天的“盼头”和“怕头”，都那么具体，那么鲜活，像刚洗过的青果子，咬下去有鲜明的酸涩或清甜。
是日子本身变乏味了吗？好像也不全是。是我们把感知的触角，一点点给收起来了。我们太忙着赶路，忙着应付一个又一个“待办事项”，却忘了去“咀嚼”生活本身的味道。就像吃饭，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狼吞虎咽，那再好的饭菜，也尝不出滋味。我们需要的，或许是一种“生活的实感”。
这个词听起来有点玄，其实很简单。它就是你指尖碰到雨后树叶上那颗水珠的冰凉；是你认真给自己煮一碗面，看着葱花在热汤里慢慢沉下去的专注；是下班路上，你特意绕个弯，发现那棵老槐树突然开满一树香花的惊喜。它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就是让心神落回到此时此刻，此情此景。让“天天很”后面，跟上一个具体的感受：天天很满足于这杯茶的温度，天天很庆幸今天赶上了那班准点的公交。
试着给复印般的日子，手动盖上几个彩色的印章吧。比如，换一条路走走。哪怕只是从地铁站走回家的另一条小巷，你可能会听见以前没注意过的琴声，看见一只总在窗台打盹的花猫。又比如，认真做一件“没用”的小事。仔细地剥一个橙子，感受果皮迸出的汁液和香气；或者拿出纸笔，胡乱画点什么，不在乎画得好不好。
这不是说要我们逃避忙碌和责任，那是不可能的。而是说，在忙碌的缝隙里，给自己开一扇小小的透气窗。当我们开始捕捉这些微小的、真实的瞬间，日子那灰蒙蒙的底色上，好像就会慢慢透出光来。复印机吐出的纸张上，便也有了手写的批注，有了不同的折痕和温度。
朋友后来发信息说，他最近开始每天拍一张天空的照片，不同时间，不同角度。他说，云的样子，原来没有一天是重样的。看着那些照片，他觉得心里某个拧紧的地方，慢慢松开了。我想，他大概是找到了他那份“生活的实感”。日子还是那些日子，但“天天很”后面的空白，终于被他用自己的感受，填上了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