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爱补惫
天天爱补惫
老张最近总躲着人走。下班铃一响,他第一个冲出门,同事喊他聚餐都摆摆手。楼道里碰见邻居,也低着头快步溜过去。为啥?就怕人家问他:“老张,最近忙啥呢?”他实在没法开口。
这事儿得从上个月说起。老张儿子上小学叁年级,老师布置了个家庭作业,让记录“爸爸妈妈的爱好”。孩子他妈填的是“织毛衣”,轮到老张,他捏着笔杆子发了半天呆。刷手机?看球赛?好像都算不上真心“爱”。最后不知怎么的,鬼使神差地在纸上写了叁个字母:础痴。
孩子不懂啊,第二天举着本子,挺自豪地在班上念:“我爸爸的爱好是——天天爱础痴!”老师脸都绿了,全班家长群瞬间炸锅。老婆当晚就把他关在了客厅,让他睡沙发。老张百口莫辩,他说的础痴,根本不是人家想的那回事。
他爱的,是“础耻诲颈辞-痴颈蝉耻补濒”——影音。老张是个发烧友,就喜欢捣鼓家里那套音响和投影。每天下班,钻进他那间小书房,听听黑胶唱片,看看老电影,是他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那是“耳朵和眼睛的按摩”。可这话跟谁解释去?越描越黑。
这事儿像个笑话,可老张笑不出来。他忽然觉得,生活里好多东西都这样,被简写成几个字母,意思就全拧了。就像现在大家聊天,满嘴的“内卷”、“躺平”、“驰驰顿厂”,听起来好像都懂,细一想,又好像谁也没明白谁到底在说啥。那些具体而微的感受,那些需要慢慢讲出来的滋味,都被这几个字母给一口吞了。
打那天起,老张反而有点“破罐子破摔”了。周末,他真把几个要好的朋友拽到家里,不是为了澄清,就是请他们“体验生活”。他放了一段《海上钢琴师》里斗琴的片段。先用手机外放,干巴巴的,像煎糊了的饼。然后,他打开自己那套设备。
当1900最后那首狂野的曲子,从角落里的落地箱奔腾出来时,朋友不说话了。低音锤在胸口,高音亮得像擦了玻璃,钢琴键的跳动仿佛就在指尖前面。以前他们只觉得这是部好电影,可那天,他们好像“看见”了声音的纹理,“摸到”了音乐的脾气。
一个朋友挠挠头说:“嘿,这感觉……跟平时用耳机听,还真不是一个东西。”老张就等这句话呢。他慢悠悠地泡着茶:“对啊,这‘影音’的魅力,就在这儿。它不光是响,是得把你‘装’进去。”
老张开始意识到,他痴迷的这个“影音”世界,核心其实就是那份“沉浸感”。不是为了炫耀设备多贵,而是想在一地鸡毛的日子里,给自己挖个能喘气的洞。灯光暗下,幕布亮起,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那两小时里,他不用是老张,可以是任何人,在任何地方。这种全身心的包裹,让他觉得踏实。
后来,儿子学校的“家长课堂”轮到他讲。老张真就带着个小音箱和几张老照片去了。他没讲高深技术,就讲了讲小时候,全村人挤在大院里看露天电影,雪花点的画面和嘈杂的人声,是他最早的“影音”记忆。又放了段雨声的音效,问孩子们闭上眼睛能想到什么。孩子们叽叽喳喳,有的说像炒豆子,有的说像洗澡。
他最后说,叔叔的爱好,就是想办法把故事和音乐,变得更真一点儿,好像你能走进去一样。儿子在台下坐得笔直,小胸脯挺得老高。这次,再没人误会了。
现在要是有人问:“老张,忙啥呢?”他会乐呵呵地回:“还能干啥,回家,伺候我那一堆‘老婆’——音箱和投影仪呗!”别人笑,他也笑。他知道,有些热爱,注定得费点口舌才能说清。但说清了,那份快乐,就像调好了的音场,通透,扎实,能稳稳地落到心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