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桃成熟时33
蜜桃成熟时33
老李蹲在自家的桃园边上,眯着眼看那片沉甸甸的枝头。阳光透过叶子,在那些毛茸茸的桃子上打出晃眼的光斑。他伸手,用指肚极轻地碰了碰离他最近的一颗,那触感,软中带着一股紧绷的劲儿,像十七八岁小伙子的腱子肉,里头憋着一股子快要喷薄而出的甜润。“是时候了。”他咕哝一句,声音散在风里。
这“33”,不是年份,也不是什么秘密代号。是这第叁十叁棵桃树,在老李心里,是这片园子的“魂”。头几年,它结的果子总是差那么点意思,要么酸硬,要么熟过了头,烂得快。老伴儿劝他砍了,种棵省心的。老李偏不,他总觉得这棵树“有心事”,没到时候。
种桃和养孩子似的,急不来。你得懂它的脾气,知道它什么时候渴,什么时候需要点额外的养分。这“养分”不只是肥料,更是一种“经验值”。什么时候疏果,留多少果子在枝头才能保证个个都吸饱了精华;什么时候防虫,用什么土法子既管用又不伤着那层娇嫩的桃毛;最关键的是,怎么判断那颗“熟”的临界点。这玩意儿,仪器测不出糖度,得靠眼睛看色泽,靠手指感软硬,甚至,得靠鼻子闻那股子若有若无、钻人心尖的蜜香。
今年的天气有点怪,春天来得迟,雨水又格外勤。不少果子裂了口子,可惜了。可这33号树,怪了,果子结得不多,却个个周正,皮色从青白渐渐透出那种晕染开的、像少女脸颊似的红晕。老李每天都要在它跟前站上好一会儿,心里那杆秤,一点点在倾斜。他知道,最大的“价值”,就藏在这恰到好处的“成熟度”里。摘早了,风味是死的;摘晚了,一切就塌了,烂在地里,一文不值。
隔壁果园的老张,上个礼拜就急着把桃子摘了,赶早市,卖了个不错的开头价。他招呼老李:“老李头,还等啥呢?再等,价钱就往下溜了!”老李笑着摇摇头,递过去一根烟。他没法解释那种感觉,就像你看一个人,火候没到,眼里那点光就不对。这33号树的桃子,眼里那点“光”,还没到最亮的时候。
这天早上,露水还没干,老李照例去巡园。走到33号树下,他忽然站定了。那股香气,变了。不再是清甜的花香,而是沉甸甸的、带着体温似的果蜜甜香,浓郁得化不开,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。他小心地托起一颗向阳的桃子,那红,已然熟透,却毫不黯淡,像一块暖玉。指尖稍稍用力,能感觉到果肉温柔的抵抗,然后是一种饱满的回弹。
就是今天了。他不再犹豫,回屋拿出特制的浅筐,喊来儿子,开始摘这第叁十叁棵树的果子。动作必须轻,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桃子离开枝头的那一下轻微的“啵”声,听在他耳朵里,是最悦耳的音符。
儿子拿起一个,在衣服上蹭了蹭,一口咬下去,汁水立刻迸出来,顺着手腕往下淌。他瞪大了眼,含糊不清地嚷:“爸!这桃……绝了!”老李没吭声,自己也拿起一个,慢慢吃着。果肉绵软细腻,几乎不用嚼,就在嘴里化成了一包蜜水,甜得醇厚,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果酸来提味,香气从口腔直冲头顶。这味道,对得起这叁年的等待,对得起那些捉摸不定的天气,也对得起他这大半辈子琢磨的那点“经验值”。
桃子当晚就送到了相熟的老客户那里。电话很快追了过来,那边声音透着兴奋:“李叔,这批桃什么来头?跟以前的不是一个级别!我这边按‘特级’的价收,以后这个品质的,你有多少我要多少!”老李听着,心里踏实了。他走到空了的33号树下,拍了拍粗糙的树干。晚风拂过,枝叶沙沙响,像是回应。他知道,明年,后年,这棵树还会结果,而那份对于“成熟”的、无法言传的“价值”,他会继续等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