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大 好长 好紧 爽小文
好大 好长 好紧 爽小文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,就是心里头总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,堵得慌。这感觉,得从他新买的牛仔裤说起。
那天商场打折,他拎回一条裤子。售货员小姑娘嘴甜,一个劲儿夸:“哥,这版型‘好紧’身,显腿长!料子‘好长’寿,耐穿!”老张被说得飘飘然,镜子前一照,嗯,是挺精神。可真穿出门了,才觉出不对劲。
裤腰是‘好紧’,勒得他午饭都不敢多吃。裤腿是‘好长’,走路得小心踩着。至于‘好大’的广告牌上那模特气场,他是半点没穿出来。整个人绷在那儿,动作都硬邦邦的。他就琢磨,这‘爽’字从何谈起呢?怎么东西都是往‘大’、‘长’、‘紧’了说,到手的感觉,却南辕北辙?
这事儿像根小刺,扎在他心里。他发现自己看东西的眼光变了。路过楼盘,巨幅广告写着“阔景大宅”,他想想自己那间还着贷款、被老婆收拾得寸土必争的小两居,那‘大’字,仿佛是个遥远的嘲讽。看手机,推送都在讲某款新车“轴距再加长”,他瞅瞅自己那辆躲躲闪闪才能挤进老小区车位的代步车,那‘长’字,也跟他没啥关系。
他想起小时候。父亲有件老棉袄,洗得发白,袖口磨出了毛边,一点儿不‘紧’身,松松垮垮。可父亲下地干活、出门访友都穿着,说“舒坦”。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,谈不上‘长’什么时髦,鞋底软和,走再远的路,脚底板也是‘爽’利的。那时候的‘好’,似乎藏在‘合用’与‘贴心’里头,不在那些张牙舞爪的字眼上。
这么一想,他有点明白了。那些‘大’、‘长’、‘紧’,或许说的不是东西本身,是人心里的那个‘盼头’。盼着空间大一点,盼着路更长更顺一点,盼着抓住的东西更牢靠一点。商家不过是用直白的字眼,把这盼头给喊了出来。可这盼头一旦只贴在外面,就成了负担。就像他那条裤子,惦记着的是“显瘦”“有型”的盼头,却忘了身体本身需要舒展、需要喘口气这个根本。
周末,老张没穿那条新裤子。他翻出条洗得柔软的旧休闲裤,套了件宽松的罢恤,蹬上帆布鞋就出了门。没去大商场,拐进了老街。巷口修鞋的老师傅,摊位不大,工具也旧,但接过他有点开胶的鞋,看得仔细。旁边卖豆腐脑的早点摊,碗不算‘大’,但热乎乎、嫩汪汪的,浇上卤汁,味道实在。他坐在老榕树下吃着,看着街坊打招呼,孩子追跑,心里那团湿棉花,好像被这市井的暖风,一点点烘干了。
原来,‘爽’这个字,不在于外物的尺码和规格。它是一种‘刚刚好’的状态。是鞋合脚,是衣称身,是心里头没有那股子较着劲的别扭。它可能藏在一碗温度恰好的粥里,在一次不用看手机、闲聊漫无目的的午后,甚至就在你决定放过自己,不再硬挤进某个标号里的那个瞬间。
晚上回家,他把那条崭新却磨人的牛仔裤仔细迭好,收进了衣柜深处。也许哪天心血来潮还会穿,但至少现在,他知道了‘好’与‘爽’的分别。这世界总在吆喝着更大、更长、更紧,好像慢了、松了、小了就落了伍。可日子是自己的,舒坦不舒坦,脚知道,心也知道。那点儿最真实的爽快,往往就落在那些被喧嚣忽略的、妥帖的尺寸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