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妻子的职业》朴银狐
《妻子的职业》朴银狐
老李最近心里头总犯嘀咕。这事儿吧，他也没法跟别人说。妻子小慧去那家新公司上班快半年了，职位是“高级客户关系协调员”，名字挺唬人。可老李觉着，这工作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。
比方说，小慧的上班时间就没个准点。有时候晚上十点才踩着高跟鞋“哒哒”地回来，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、他从没闻过的香水味。问她，她就揉着太阳穴，一脸疲惫：“陪重要客户应酬嘛，李总王总的，都是大项目。”再问细了，她就皱起眉：“公司有保密协议的，你别让我为难。”
老李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。他信任小慧，结婚八年，风风雨雨都过来了。可有些细节，像小刺一样扎着他。小慧的手机现在总是屏幕朝下扣着，来了消息，她瞥一眼，手指飞快地回几个字，眼神却飘向别处。周末说好一起带孩子去公园，临出门一个电话，她就能满脸歉意地抓起外套：“公司急事，宝贝乖，下次妈妈一定补上。”
他偷偷查过那家公司，叫“银狐国际”，做高端商务咨询的，网上信息光鲜亮丽，但总感觉隔着一层纱，看不真切。老板好像是个韩裔，姓朴，业界都叫他“朴银狐”。这名字，老李在心里咂摸了半天，总觉得不像个正经生意人的名号。
有天晚上，小慧洗澡，手机在沙发上连着震动了好几下。老李鬼使神差地拿起来，屏幕亮着，一条预览信息跳进来：“慧，明天‘丛林’局，朴先生特意点名要你在。着装要求照旧。”发信人备注是“吴经理”。老李的心猛地一沉。“丛林”局？着装要求？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电影里的画面。
小慧擦着头发出来，看见老李拿着她的手机，脸色一下子变了。空气凝固了几秒。老李把手机递过去，尽量让声音平稳：“有消息。”小慧接过，迅速按掉屏幕，没解释，只是说：“累了，睡吧。”那一夜，老李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，睁眼到天亮。他感觉妻子仿佛戴上了一副精致的面具，而他被礼貌地挡在了面具之外。这种职业边界的模糊，让他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恐慌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。小慧又是深夜未归，电话不接。老李坐不住了，安顿好孩子，凭着之前偶尔听到的模糊地址，找到了所谓的“丛林”私人会所。那地方藏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后街，门脸低调，里面却灯火辉煌。他隔着玻璃，看见小慧了。
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套裙，并非他想象中那种夸张的装扮，正站在一群人中间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，流畅地讲解着什么。周围那些所谓的“李总王总”，都收敛了笑容，认真听着。那位被称为“朴银狐”的老板，是个两鬓微白、气质精干的中年人，他站在稍远处，朝小慧微微点了点头。
老李愣住了。和他想象的推杯换盏、灯红酒绿完全不同。这时，小慧和另一位同事送几位客人出来，正好走到门口附近。老李躲到柱子后，听见那位客人握着朴银狐的手说：“朴先生，你们这位高顾问真是厉害！那么复杂的股权和当地法规，被她梳理得明明白白，关键条款咬得死死的，帮我们避免了起码这个数的损失。”他比了个手势。
“银狐国际的顾问，核心价值就是信息梳理与风险规避。”朴银狐的声音不高，但清晰有力，“高慧是我们最好的‘清道夫’，专为客户在复杂的商业丛林里，扫清那些看不见的陷阱。”
客人走后，小慧揉了揉脖子，对同事苦笑：“‘丛林’计划这名字谁起的？真是贴切，每走一步都得盯着脚下。”朴银狐走过来，拍了拍她的肩：“辛苦了。今天这局，是硬仗。剩下的事明天办公室说，早点回去，你先生该担心了。”
老李悄悄离开了。雨已经停了，街道被洗得发亮。他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好像突然被移开了，但又压上了点别的东西——是愧疚，还有一点骄傲。原来，妻子口中的“应酬”，是在谈判桌旁殚精竭虑；那些神秘的“客户”，需要她用专业知识和敏锐头脑去应对；那模糊的职业边界之内，是她凭借能力赢得的尊重和“朴银狐”口中“清道夫”的称号。
小慧回到家时，已是凌晨。她轻手轻脚，却发现老李坐在客厅，桌上温着一杯蜂蜜水。“回来了？”老李说，“‘丛林’里…路不好走吧？”小慧怔住了，看着丈夫的眼睛，那里没有质疑，只有深藏的关切和一丝了然。她忽然觉得，一直紧绷的某根弦，松了下来。她接过杯子，温水一直暖到心里。“嗯，”她低声说，“不过，地图总算快画清楚了。”
老李没再多问。他大概明白了，妻子的职业，就像在漆黑的森林里探路，她不想让他担心，所以选择独自面对那些荆棘和沟壑。而他所能做的，或许就是在营地亮一盏灯，让她知道，无论多晚，总有个地方可以卸下疲惫，安心归来。至于那森林里具体有什么，她若想说，他自然会听；她若不说，他便信她能处理好。这信任本身，就是穿过迷雾最结实的那根绳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