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翁禁忌丑苏陈瑾南
公翁禁忌
老话说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宝。可这“宝”要是发起威来，立下些规矩，那威力，有时候真不比庙里的神仙小。我说的，就是咱们这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“公翁”——家里的老爷子，尤其是指公公。他们的“禁忌”，那可是一门大学问，摸透了，家和万事兴；摸不透，嘿，那日子可就有点硌得慌了。
就拿我们街坊苏陈两家的老爷子来说吧。苏老爷子，以前是厂里的老师傅，手巧，脾气也倔。他家客厅那张老藤椅，谁都不能坐，那是他的“王座”。有一回，他小孙子带了同学来家，那孩子不懂事，一屁股就坐了上去，还晃悠着玩。苏老爷子当时脸就沉了，虽然没对小孩发火，但那一下午，家里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。这算不算禁忌？当然算。那不仅仅是把椅子，那是他的权威，他的地盘，他几十年在这个家里位置的象征。动了，就是不懂事。
再说陈家老爷子，更是个有意思的人。他饭桌上规矩大，筷子不能竖插在饭里，不能敲碗边，吃鱼不能翻面——得把上面的肉吃了，剔掉主刺，再从上面接着吃。年轻人觉得这是老迷信，可他每次都认真地说：“这不是迷信，是‘礼数’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小心。筷子那么插，像什么？上香啊，不吉利。吃饭没个吃相，心里能稳当？” 这话听着硬，细琢磨，里面有种老派人对手艺、对生活、对未知的敬畏。他把这些“禁忌”，看作是一种保护家庭的“结界”。
这些规矩，年轻人一开始总是不理解的，觉得是束缚，是老古板。可日子久了，经历的事多了，慢慢咂摸出点别的味儿来。比如瑾南——我认识的一个年轻朋友，刚结婚那阵，最头疼的就是和岳父，也就是他“公翁”相处。老爷子是南方人，喝茶极其讲究，晨起第一泡茶，茶壶茶杯的摆放朝向都有说法。瑾南大大咧咧，有次顺手就给挪了位置，想腾个地方放电脑。老爷子没说话，但一整天都没碰那茶壶。
后来瑾南媳妇悄悄点他：“爸那不是穷讲究，那是他打小跟着他父亲学来的仪式。那套茶具，是他从老家带过来的唯一念想。每天那么摆弄一遍，他心里才踏实，才觉得这一天是稳稳当当开始的。” 瑾南这才恍然大悟。原来这所谓的“禁忌”，底下埋着的是老人一生的漂泊、思念和那份需要靠固定仪式来安放的归属感。它不是故意为难谁，而是老人内心世界的外在锚点。
从那以后，瑾南留了心。他不再觉得那些规矩可笑，反而试着去理解背后的故事。他甚至会偶尔请教老爷子怎么选茶叶，怎么醒茶。虽然他还是会弄错步骤，但老爷子脸上的冰霜，明显化开了。有一次，老爷子居然主动用那套宝贝茶具，给他倒了一杯，什么都没说，但那茶喝到瑾南嘴里，滋味格外不同。他知道，自己这是被“禁忌”背后的那座城堡，接纳了。
所以你看，公翁的“禁忌”，它 rarely 是凭空生出来的刁难。它可能连着一段辉煌或辛酸的过去，可能是一种深埋心底的情感寄托，也可能仅仅是一个老人，在面对飞速变化、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的世界时，所能紧紧抓住的、为数不多的“确定性”。它像一棵老树的根，盘根错节，深深扎进岁月的泥土里。我们觉得它碍事，却不知正是这些根，曾经并仍在支撑着这个家。
当然，我不是说所有的老规矩都要无条件顺从。那些真正陈腐的、伤害人的陋习，自然应该摒弃。但更多的时候，我们不妨慢下来，别急着去批判，去打破。试着像考古一样，轻轻拂去“禁忌”表面那层令人不悦的尘土，去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。或许是一段家族历史，或许是一份笨拙的关爱，也或许，只是一份孤独的坚守。
理解和尊重，往往不是从认同开始的，而是从“看见”开始的。看见那个立下规矩的老人，他不仅仅是一个固守陈规的“老古董”，更是一个有故事、有软肋、需要被确认存在价值的“人”。当我们开始看见，那些坚硬的“禁忌”，或许就会透出一点柔软的光。家的味道，有时候就是在这种小心翼翼的触碰与理解中，慢慢熬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