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妇肥穴
老妇肥穴
你看那山坳里,雾气蒙蒙的,有个老妇人慢悠悠地走着。她叫秀姑,村里人都这么喊她,其实她都快八十了,背弓得像个月牙儿。秀姑每天雷打不动,总要往后山去一趟,那儿有个地方,她管它叫“肥穴”。
肥穴?头一回听的人准会愣住,心想这名字怪土的。哎,可别小瞧它。这肥穴啊,不是什么山洞窟窿,而是秀姑心里头的一块宝地。那是个泉眼,咕嘟咕嘟冒水,四周的泥土黑得发亮,随手撒把种子,就能蹿出一片绿来。
秀姑蹲在肥穴边,用手捧起一掬水,洗了洗脸。她眯着眼,像是想起了啥。这地方,她打小就熟。奶奶牵着她的小手来过,说肥穴是地母的恩赐,养活了祖祖辈辈。那时候啊,她还是个扎辫子的小姑娘,一晃眼,自己都成了老妇了。
肥穴的水声细细的,像在说话。秀姑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,嘴里念叨些陈年旧事。她说,饥荒那年头,全村人靠着肥穴种的南瓜熬了过来;后来日子好了,年轻人往外跑,肥穴却还是老样子,静静地淌着水。
肥穴里的记忆
秀姑的记忆,好像都藏在肥穴的泥土里了。她跟我说,以前这儿有棵老杏树,开花的时候,白花花一片,香得醉人。后来树老了,枯了,可肥穴的泉水没断过,它就绕着树根流,仿佛在陪着它。
你想啊,一个老妇,守着一片肥穴,图啥呢?秀姑笑了,露出缺了牙的嘴。她说,人老了,就爱往回看。肥穴对她来说,不是个地方,是个伴儿。它记得她哭过、笑过,记得她年轻时的力气,也记得她如今的蹒跚。
村里年轻人不多,偶尔有回来的,秀姑就拉着他们讲肥穴的故事。她说,这泉水甜,是因为它从地心里来,带着土地的魂。种地的人得懂这个,不能光知道索取,还得感恩。这话听起来有点玄,可那些孩子听着听着,眼神就认真了。
老妇的传承
秀姑没儿没女,可她把肥穴当成了孩子。春天,她撒下菜籽;秋天,她收成瓜果。收成的东西,她自己留一点,剩下的都分给邻里。她说,肥穴给的东西,得让大家一起尝,这才叫有福同享。
传承这事儿,秀姑不懂大道理。可她用行动教着。她带着隔壁的小孙子来肥穴玩,教他认野菜、听水声。孩子问,奶奶,为啥这水永远流不完?秀姑摸摸他的头,说,因为土地是活的,它在呼吸呢。肥穴就是它的呼吸孔。
有一阵子,外头有人想来开发旅游,说肥穴这名字有噱头,能赚钱。秀姑一听就急了,拄着拐棍去村委会嚷嚷。她说,肥穴不是摇钱树,它是根。根动了,村子就飘了。这话说得硬气,连干部们都挠头,最后这事儿不了了之。
秀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,可她还是坚持每天去肥穴。走不动了,就坐在田埂上远远望着。她说,看着肥穴,心里就踏实。那泉水声啊,像首歌,唱着她的一生,也唱着村子的变迁。
我有时候觉得,秀姑和肥穴早就分不开了。老妇的皱纹里,刻着肥穴的春秋;肥穴的流水中,映着老妇的身影。这是一种默契,不需要言语,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存在着。
那天秀姑递给我一个小布包,里头是肥穴的泥土。她说,带上吧,走到哪儿都别忘了本。我捏着那包土,感觉沉甸甸的,仿佛能闻到泥土的腥香和泉水的清甜。这哪里是土啊,这是秀姑的心意,是一种默默的传承。
夕阳西下,秀姑的背影拉得老长。肥穴的水还在流,不急不缓,好像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盹儿。或许,这世上有些东西,就是这样吧,看起来普普通通,却藏着无尽的力量。老妇守着肥穴,肥穴养着老妇,就这么简单,又这么深沉。
山风轻轻吹过,秀姑的白头发飘了起来。她回头看了一眼肥穴,笑了。那笑容里,有满足,有平静,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期待。肥穴的水声,仿佛更响了些,像是在回应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