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妈妈吃了 药后要了1341
给妈妈吃了药后要了1341
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落在妈妈花白的头发上，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。她安静地坐在藤椅里，手里攥着那个有些年头的铁皮糖盒，眼神却飘向远处，不知在看什么。我端着温水，看着她把药片吞下去，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。那一刻，我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揪紧了，酸酸涩涩的。
“妈，”我蹲下来，握住她有些干瘦的手，“今天感觉怎么样？头还晕吗？”她转过头，看了我好一会儿，眼神才慢慢聚焦，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：“好多了，就是……就是有点记不清事儿。”这话她说得轻，我却听得心里一沉。自从上次摔了一跤，她的记性就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时不时就散落几颗。
吃完药，她习惯性地去摸那个糖盒。打开，里面没有糖，只有一些零碎：几枚褪色的纽扣，一张我小学的旧奖状，还有折得方方正正的粮票。她的手指在里面摸索着，忽然停住了。她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急切和困惑：“我的1341块钱呢？我放在这盒子底下的，怎么不见了？”
1341？我愣了一下。家里最近没有这个数目的开销，妈妈也早就不管钱了。我轻声问：“妈，什么1341块钱呀？你是不是记错了，放别的地方了？”她听了，眉头紧紧皱起来，显得很着急，甚至有点生气：“不会错！就是1341块，我数了好几次的，用红手绢包着，就压在这盒子最底下。是不是你爸拿去了？”
爸爸早就不在了。这话到了嘴边，我又咽了回去。不能这么说。我只好顺着她：“好好好，你别急，我帮你找找，兴许是你收在别处了。”我站起身，假装在五斗橱、衣柜里翻找，心里却像一团乱麻。这1341，到底是个什么数字？是她的养老金的一部分？还是她心里惦记着的、某个我完全不知道的用途？
翻找了一阵，我回到她身边，摇摇头。她眼里的光，一下子黯了下去，整个人好像都缩了一圈，嘴里喃喃着：“怎么会没有呢……那是要给小峰交学费的呀……”小峰是我弟弟的小名，可他大学毕业都快十年了。这一瞬间，我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了。我忽然明白了。
许多许多年前，弟弟考上大学的那一年，家里凑学费，确实还差一笔钱。具体数目我记不清了，但妈妈那段时间总是愁眉不展，夜里和爸爸低声商量。后来，好像是东拼西凑借够了。难道，那笔钱的缺口，就是1341块？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这件事早已沉入时间的河底，连我都模糊了，可它竟然在妈妈记忆错乱的湖里，又被翻腾了上来，成了她此刻最焦灼的真实。
我鼻子一酸，差点没忍住。我背过身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从自己钱包里拿出所有现金，数了数，凑够了一千四百块。我又去抽屉里找出一个老旧但干净的红手绢——那还是妈妈当年的东西。我把钱仔细包好，走回她面前。
“妈！你看这是什么！”我故作惊喜，把手绢包递到她眼前，“我在衣柜你那件蓝褂子内兜里找到的！是不是这个？”她猛地抬起头，几乎是一把“抢”了过去，颤抖着手打开。看到里面簇新的钞票，她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她把钱贴在心口，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脸上是一种失而复得的、无比安心的笑容。
“找到了……找到了就好。”她一遍遍摸着红手绢，然后抬起头，看着我，眼神清澈了不少，“这下，小峰的学费就齐了。你别告诉他钱是借的，就说家里有的，让他安心读书。”我用力点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是紧紧抱住她瘦削的肩膀。
那天下午，她一直很安静，抱着那个重新“装满”了钱的糖盒，坐在阳光里，慢慢地睡着了，睡得很沉，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。我坐在旁边看着她，心里翻江倒海。药片能缓解她身体的些微不适，却抚不平岁月刻在她生命里的沟壑。那1341块钱，从来就没有丢失过，它一直就在那里，压在母亲心底最深的角落，是她对儿女还未完成的责任，是她即便记忆破碎成片，也要紧紧攥住的爱的本能。
夕阳西下，给她睡着的面容涂上温暖的色调。我轻轻拿走糖盒，把那个红手绢包重新放回盒底。我知道，明天，或者后天，她可能又会忘记这件事，可能会再次为这个数字焦急。没关系，如果她再问起，我会第二次、第叁次、无数次地帮她“找到”这1341块钱。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，这是打开她混乱世界的一把钥匙，是通往她内心深处那份从未褪色关怀的密码。我能做的，就是陪着她，在这个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迷宫里，一次次捡起那些对她而言最重要、最闪亮的爱之拼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