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差漫漫
差差漫漫
老话说，差之毫厘，谬以千里。这话听起来挺吓人，好像一步没走对，后头就得掉进万丈深渊似的。可咱们过日子，哪能步步都踩在尺子上呢？更多的，是一种“差差漫漫”的状态。
这“差差”，不是大错，是那点儿细微的差别，是计划里冒出的小意外，是理想和现实之间那道永远存在的缝隙。你想把工作做到九十分，结果忙活半天，一看，也就八十出头。你想和孩子好好说说话，聊着聊着，不知怎么又带了点火药味。这种“差一点”的感觉，像鞋里进了粒小沙子，不致命，但硌得慌，一路走，一路提醒你：生活啊，它没那么严丝合缝。
那“漫漫”呢？是时间，是过程。它不是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，唰一下就到目的地。它更像乡间的小道，弯弯曲曲，路边长着杂草，有时还得绕过个水坑。目标就在那头，你看得见，可走起来，发现路还挺长。急不得，快不了，就得这么一步一步地“漫”过去。
我以前认识位做木匠的老师傅。他做榫卯，不用一颗钉子，全凭手艺。我看着他拿着刨子，对着木头一遍遍地推，眯起眼睛看，用手摸。我说，这差不多了吧？他摇摇头，说，还差着“一口气”。这“一口气”，就是那“差差”。为了补上这口气，他又得花上小半天，慢慢地磨，慢慢地调。那活儿出来的样子，浑厚，扎实，好像那木头自个儿长成了那样。这“差差”与“漫漫”，在他手里，反倒成了好东西。
可咱们现在，好像有点怕这个“差差漫漫”。什么都讲究快，讲究精准。导航要实时，外卖要准时，连看个视频都恨不得开二倍速。我们习惯了“点击即得”，对于那种需要时间慢慢酝酿、过程中必然存在偏差的事物，反而没了耐心。心情也容易跟着起伏，计划稍有偏离，就觉得是失败；进度稍微慢点，就感到焦虑。好像生活必须是一份满分的答卷，容不得一个勾叉。
但你想啊，四季轮转快不了，孩子长大快不了，学一门手艺、读透一本书、经营一份感情，都慢得很。里头有数不清的“差差”：理解上的偏差，表达上的误差，行动上的时差。正是这些“差差”，逼着你去观察，去调整，去体会。而那个“漫漫”的过程，恰恰是把这些粗糙的、不完美的片段，像河床打磨石子一样，慢慢浸润、圆润起来的光阴。
这或许是一种生活的“容错率”。允许自己不是每次都精准，允许事情不会完全按剧本走，允许有一段看起来似乎“效率不高”的摸索期。就像写字，第一笔没落在绝对完美的位置，没关系，下一笔可以调整，整幅字的气韵，往往就在这种动态的调整中活了起来。关键或许不在于彻底消除“差”，而在于我们如何带着这些“差”，继续“漫”行。
傍晚去菜市场，看到卖菜的大姐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摊子，西红柿摆这边，青椒码那边，偶尔和熟客唠两句家常。她的菜价或许比超市贵几毛，品相也不是个个光鲜，可那份从容，那种在“差差漫漫”日常里经营出的熟稔与温热，是明码标价的货架上找不到的。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呢？
所以，别太跟那点儿“差”较劲了。路还长，日子还久，有点偏差，才是常态。重要的是，咱们还在路上，还在往前“漫”。这“差差漫漫”四个字，细品下来，里头没有慌张，反倒有种踏实的、属于寻常百姓家的韧劲儿。就这么走着，看着，调整着，日子，也就这么过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