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着镜子做到崩溃
对着镜子做到崩溃
镜子这东西，真挺邪门的。你说它就是块玻璃，涂了层银，可人偏偏就爱往里瞧。早晨起来迷迷糊糊，瞥一眼，嗯，还行，能见人。晚上卸了妆，或者累了一天回来，再站过去，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。那里面的人，眼神有点飘，嘴角耷拉着，怎么看怎么陌生。
我说的“做到崩溃”，不是化妆化到崩溃，也不是挤痘痘挤到崩溃。是那种，你定定地看着自己，试图看进皮肤后面，看进骨头里，看看“我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，那种从心底漫上来的无力感。你对着镜子发问：“喂，你满意现在这样吗？”镜子里的那位，只是沉默地回看你，不点头，也不摇头。
这种崩溃，往往是静悄悄的。可能发生在某个加完班的深夜，浴室里水汽还没散尽，你擦掉镜面上的雾气，突然就挪不动脚了。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疲倦，眼里那点年轻时的光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淡了。你凑近了看，发现一根以前没注意的白发，或者眼角新添的细纹。这时候心里会“咯噔”一下。不是为白发或皱纹本身，而是为那种“时间怎么就这么溜走了”的诧异。你努力回想，昨天好像还是那个为考试发愁的学生，怎么一转眼，就成了为房贷、为孩子、为明天开会发愁的中年人了？镜子不会给你答案，它只是诚实地、残酷地映出一切变化。
有时候，崩溃来自于“扮演”。我们每天在生活里扮演各种角色：靠谱的员工、孝顺的子女、体贴的伴侣、坚强的父母。对着客户要笑，对着家人要稳，唯独很少有机会，做那个不必笑的自己。镜子前面，是少数卸下角色面具的时刻。你看着那张习惯了各种表情的脸，会突然感到一种疏离。这张脸，笑得那么熟练，可它真的开心吗？镜子里的人，是你，又不像你。哪个才是真的？这种自我认知的模糊，比单纯的累，更让人心慌。
然后就是那种较劲的时刻。心里憋着一股劲儿，想改变点什么，也许是身材，也许是状态。于是天天站到镜子前，测量，观察，对比。第一天，斗志昂扬；第十天，有点焦躁；第叁十天，变化微乎其微。你看着镜子里似乎毫无进展的自己，那种自我怀疑就开始啃噬你：“是不是我根本不行？”“是不是只能这样了？”这个过程，就是一种缓慢的“崩溃”，不是轰然倒塌，而是一砖一瓦地自我瓦解。你盯着镜子，仿佛在盯着一座攻不下的城池，而敌人正是你自己。
但你说，这种崩溃全是坏事吗？我倒觉得不一定。人嘛，总得有个地方面对真实的自己，哪怕那个自己并不那么完美，甚至有点狼狈。镜子就是那个最客观的“朋友”，它不哄你，也不骗你。恰恰是这些在镜前感到迷茫、无力甚至崩溃的时刻，可能才是我们离自己最近的时刻。它逼着你停下奔波的脚步，抛开外界的喧嚣，就只是看看自己。看见疲惫，才能明白需要休息；看见伪装，才会渴望真实；看见不满，才会生出改变的念头。
所以，下次如果再对着镜子，感到那种熟悉的、闷闷的崩溃感袭来时，或许可以试着别马上转身走开。深吸一口气，对里面那个人说：“嘿，我知道你累了。我也知道你不容易。”承认这种崩溃，接纳这种迷茫，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力量。镜子照出的不只是我们的皮囊，更是生活的痕迹、内心的战场。看懂了，哪怕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什么，但那份和自己坦诚相见的勇气，就已经是走出迷雾的第一步了。毕竟，能让你崩溃的，往往也是能让你重新拼凑自己的东西。镜子就在那儿，照出什么，有时取决于你用什么心情去看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