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色院影院
视色院影院
老城区拐角那家“视色院影院”,招牌旧得都快褪成粉白色了。我每天下班路过,总忍不住朝里瞥一眼。玻璃门后头,售票窗口的小灯昏黄昏黄的,像熬夜人的眼睛。这年头,谁还进电影院啊?手机、平板,什么大片看不了?可它就这么倔强地杵着,有点格格不入,又有点理所当然。
上周五,雨下得突然。我没带伞,一头就扎进了那扇玻璃门。里头出奇地安静,空气里有股旧书和绒布椅混合的味道,不难闻,反而让人心里一沉。售票的是位大爷,戴着老花镜,从报纸后头抬起眼。“一场?”他声音沙沙的。我点点头,他慢悠悠推过来一张泛黄的实体票,指尖在排片表上一点:“就这部吧,快开了。”
推开第二道厚重的隔音门,黑暗像潮水般涌来,随即是银幕的光。影厅不大,座位空了一大半。我摸黑找到位置坐下,绒布面有些起球,坐下去发出细微的“噗”一声。片子是部老电影,讲什么的,开头我并没看进去。吸引我的,是这种“在场”的感觉。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流动,划过前排观众安静的侧脸轮廓。没有弹幕飞过,没有消息提示音,手机在这里自动调成了静默模式。你只能看,只能听,只能感受。这种被包裹的、专注的“沉浸感”,是家里那块小屏幕怎么也给不了的。
影片放到一半,有个情节,是主角在火车站告别。没有煽情的音乐,就只是远远的镜头,人影在月台上慢慢变小。影厅里静极了,能听到空调细微的风声,还有不知谁轻轻的一声叹息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我们不只是来看故事的,更像是来经历一种共同的“呼吸”。几百个座位,哪怕只坐了十几个人,我们的情绪也在同一片黑暗里,跟着同一束光起伏。这种“在场”的共鸣,隔着网络线,是抓不住的。
散场时,灯光亮起,有些刺眼。人们默默站起身,陆续往外走,脸上还留着些未褪尽的表情。我路过售票处,大爷还在那儿,对我笑了笑:“怎么样,比在家看强点儿?”我没说话,也笑了笑。走出门,雨已经停了,空气湿漉漉的。回头再看那块旧招牌,“视色院”叁个字在路灯下,好像有了点温度。
后来我又去过几次。我发现,来这里的人,似乎都不急着走。有人会在片尾字幕全部放完才起身,有人会在前厅的海报前站一会儿。这里的时间流速,好像和外面不太一样。它提供的,不仅仅是那两小时的影片内容,更像是一个让感官重新变得敏锐的“缓冲地带”。你得专程前来,你得放下一些东西,然后,你才能完整地“进入”另一个世界。
如今遍地都是即时的、碎片化的视觉刺激,手指一划就换一个。而在这里,一切都被固定下来:固定的时间,固定的座位,固定的、无法快进或暂停的光影旅程。这种“笨拙”,反而成了一种珍贵。它让你不得不慢下来,不得不完整地交付一段时光,去换取一份连贯的、有重量的情绪。这大概就是它还能存在的理由吧。毕竟,有些东西,需要一块够大的银幕,需要一团够深的黑暗,需要一群互不相识却一同屏息的人,才能被真正地“看见”。